背负着虚弱的璃,禹在灼热崎岖的山脉中疾行。他选择了一条人迹罕至、甚至地图上都未曾标注的险峻小路,沿着陡峭的岩脊和干涸的岩浆瀑布遗迹向上攀登,尽量避免与任何可能存在的势力遭遇。
璃伏在他背上,能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和透过衣物传来的、温暖却不灼人的体温(禹对新增力量的掌控已精细了许多)。她脸颊微红,心中却是一片安宁与信赖。服下丹药并经过禹的气血疏导后,她的魂力正在缓慢恢复,只是身体依旧乏力。
“禹大哥,放我下来吧,我好多了,可以自己走。”璃轻声说道,有些不忍他如此负重疾行。
“别动,保存体力。”禹的声音不容置疑,“前面快到‘火云岭’了,根据赤虎给的地图和金乌印记的模糊感应,那里有一处相对隐蔽的‘火云洞’,曾是古代修士开辟的临时洞府,或许可以让我们暂时栖身。”
果然,又前行了约半个时辰,翻过一道炽热的山梁后,前方出现了一片被淡红色云雾笼罩的山岭。云雾并非水汽,而是由精纯的火属性灵气和某种特殊矿物粉尘混合而成,能一定程度上干扰视线和灵魂感知,正是天然的隐蔽场所。
禹根据感应,在岭中一处不起眼的岩壁下,找到了一个被藤蔓(一种耐火的赤炎藤)遮掩的洞口。拨开藤蔓,里面是一个数丈见方的天然石窟,虽然简陋,但干燥通风,且洞内火灵气异常浓郁精纯,对禹的恢复大有裨益,对璃而言则需要布置隔绝阵法。
两人进入洞中,禹小心地将璃放下,让她靠坐在洞壁。璃立刻取出几面阵旗,在洞口和洞内布下了一个简易的“敛息阵”和“聚灵隔火阵”,将过于狂暴的火灵气过滤,转化为相对温和的能量,同时隔绝内外气息。
“此地应该能暂时安全。”禹松了口气,也盘膝坐下,开始检查自身状况。
与噬魂叟一战,尤其是最后吸收那点金红光芒(暂命名为“太阳精粹”)后,他的身体发生了显着变化。首先,修为虽然没有直接突破到五脉后期,但已稳稳站在了五脉中期的巅峰,距离后期只有一层薄薄的窗户纸,随时可能捅破。气血总量和精纯度提升了近五成,且带着强烈的太阳真火特性,恢复力惊人。
其次,橙纹进化为了“金红纹”,纹路更加复杂玄奥,颜色深邃耀眼,边缘有细碎的金色光焰流转。对火焰和光明力量的掌控力达到了全新高度,甚至能初步引动一丝微弱的“太阳真火”为己用(虽然消耗巨大)。金乌印记中的那些战技残篇,如今领悟起来顺畅了许多,威力倍增。
最让他惊喜的是灵魂层面的变化。太阳精粹不仅滋养了魂力,更让他的灵魂带上了一丝“阳炎”特性,对阴邪、死寂、幻术等负面力量的抗性大幅增强,感知也更加敏锐透彻。他甚至能模糊地感应到,在遥远的山脉核心方向,有几处地方传来与自身金红纹或太阳精粹隐隐共鸣的波动,其中之一,尤为强烈,且方位与“流火迷宫”吻合!
“看来,那‘金乌神羽’的线索八成是真的。”禹心中暗道,“而且,对我的吸引力非常大。”
他将自己的变化和感应告诉了璃。璃听后,既为他高兴,又深感担忧:“禹大哥,你现在的状态,去闯流火迷宫和破坏净魂会的献祭,把握大了不少。但净魂会必然在那里布下重兵,那个‘圣炎祭’也不知何时开始,我们时间紧迫。”
“我知道。”禹目光沉静,“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计划。硬闯肯定不行,必须智取。你对阵法精通,流火迷宫既然是迷宫,必然有阵法机关痕迹。我们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璃点头:“嗯,我可以尝试解析迷宫的部分阵法结构,寻找薄弱点或生门。另外,净魂会用火傀献祭,必然需要特定的仪式和阵法节点,如果能提前破坏节点,或许能拖延甚至阻止献祭。”
两人在火云洞中停留了三日。
第一日,璃全力恢复魂力,并开始研究那几片兽皮纸上关于净魂会实验和“寂灭火毒”的信息,试图找出破解或防范之法。禹则专心巩固新增力量,熟悉金红纹的种种妙用,并将“金乌巡天”身法和“金乌真炎”刀法进一步完善。
第二日,璃魂力恢复大半,开始利用有限的材料,制作一些专门针对火系环境和可能遭遇净魂会攻击的符箓和阵盘,如“辟火护身符”、“破邪炎爆符”、“简易迷踪阵盘”等。禹则外出了一次,在火云岭附近探查,确认没有追兵或眼线,并猎杀了几头低阶火系妖兽,取回一些肉食和内丹备用。
第三日,两人状态基本恢复到巅峰。禹的修为虽未突破,但战力已不可同日而语。璃也准备了不少实用的道具。他们再次仔细研究了那份模糊的传讯信息——“流火迷宫,东南方向,第三岔道”。
“流火迷宫位于太阳神山东南麓,是一片由无数条被地火和太阳真火常年灼烧而形成的、错综复杂的岩浆通道和石窟组成的天然迷阵。”璃根据守碑一脉的零星记载描述道,“里面温度极高,通道时刻变化,更有地火喷发、岩浆陷阱、以及被吸引而来的强大火灵生物,极其危险。净魂会的影卫能深入其中并传回消息,说明他们对迷宫有一定了解,或者付出了不小代价。”
“东南方向,第三岔道……”禹沉吟,“这个描述太模糊,迷宫通道何止千万,岔道更是数不胜数。除非有更精确的指引,或者……我们能找到他们留下的记号。”
“净魂会行事诡秘,但大规模行动必然会留下痕迹。我们靠近迷宫外围后,小心查探,或许能发现蛛丝马迹。”璃道,“另外,你的金红纹与金乌神羽有感应,靠近后,感应应该会更清晰,这或许是我们最大的优势。”
计议已定,第四日清晨,两人离开火云洞,再次踏上征程,目标直指曜日山脉核心区域的东南麓——流火迷宫!
越靠近核心区域,环境越发极端。天空仿佛永远燃烧着金红色的火焰,大地龟裂,岩浆湖随处可见,空气中漂浮的太阳精火密度大增,偶尔还能看到从天而降的、拳头大小的“流火”(实质化的高浓度火灵气团),砸在地上就是一个深坑。寻常四脉修士在此,恐怕撑不过一个时辰。
禹和璃不得不时刻维持护体罡气,消耗巨大。所幸禹能吸收周围火灵气补充,璃也有丹药和阵法辅助。
沿途,他们果然发现了更多人类活动的痕迹。有战斗留下的焦痕和血迹(不属于妖兽),有丢弃的破损兵器(式样各异,不全是净魂会),甚至在一处隐蔽的岩缝里,发现了两具刚死去不久的尸体,看服饰像是某个小家族的修士,死状凄惨,浑身精血魂力被抽干,正是净魂会的手法。
“看来,被抓来炼制火傀的,不止炎阳宗的人。”璃脸色难看。
禹默默地将尸体掩埋,眼中寒光更盛。
又前行了大半日,翻过一座完全由赤红色结晶构成的山峰后,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再次震撼。
前方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巨大无比的“盆地”。但盆地中并非土壤,而是缓缓流动的、无边无际的暗红色岩浆海!岩浆海上空,热浪扭曲,形成一片片瑰丽而致命的光晕。而在岩浆海的“岸边”,以及海中零星分布的、如同岛屿般的巨大黑色礁石上,布满了无数大小不一、深不见底的洞穴和通道入口!那些洞穴中,隐约有火光流动,热气蒸腾,仿佛巨兽的呼吸。
这里,便是流火迷宫的入口区域——熔岩海沿岸和无数的地穴通道!
“好壮观……也好可怕。”璃望着那翻滚的岩浆海和密密麻麻的洞口,感到一阵心悸。在这里,灵魂感知受到严重干扰,方向感极易迷失,一旦踏入错误的通道,可能永远困死在地底,或者被突然喷发的地火吞噬。
“感应更清晰了。”禹闭目感应片刻,指向岩浆海东南方向,“在那个方位,有一种强烈的召唤感,与太阳精粹同源,但更加古老、完整。应该就是金乌神羽所在。而净魂会活动的痕迹……”他目光扫向沿岸几个有明显人工开凿和符文残留的洞口,“主要集中在那边几个较大的入口附近,有淡淡的死寂之气残留。”
两人小心地潜行到东南方向的一处高地,俯瞰下方。只见在靠近岩浆海的一片相对平坦的黑色礁石区,赫然搭建着一些简易的营地!营地中有数十个灰色的帐篷,隐约可见人影走动,气息阴冷,正是净魂会的据点!营地周围,还立着几根刻满符文的石柱,散发出淡淡的灰色光晕,似乎构成了一个简易的防御和警戒阵法。
而在营地旁边,一个格外巨大、高约十丈、宽逾五丈的洞穴入口,如同巨兽之口,黑黝黝地张开,里面火光隐现,热气扑面。洞口边缘,有人工加固和刻画符文的痕迹,地上还有清晰的车辙和脚印,通向深处。
“那就是流火迷宫的主要入口之一了。”璃低声道,“看营地的规模和气息,里面至少有一位魂境长老坐镇(可能不是噬魂叟,他受伤了),五脉使者不少于十人,四脉的更多。硬闯不可能。”
“当然不硬闯。”禹仔细观察着营地的布局和巡逻规律,“他们需要运送物资和可能抓来的‘祭品’(火傀)进入迷宫,必然有相对固定的通道和松懈的时刻。我们等晚上,趁他们换防或运输的时候,想办法混进去,或者从其他隐蔽入口潜入。”
两人在高地上找了个隐蔽处潜伏下来,耐心等待夜幕降临。虽然曜日山脉没有真正的黑夜,但到了特定时辰,天空中的金红色光晕会略微黯淡,岩浆海的光芒会成为主要光源,可视度会下降,便于行动。
等待期间,禹也没闲着,他继续感应着那金乌神羽的召唤,试图确定更精确的方位。同时,他也分出一丝心神,警惕着周围。忽然,他眉头一皱,望向营地另一侧的岩浆海面。
只见远处的岩浆海中,一艘造型奇特、通体由暗红色金属打造、船身刻满防火符文的小型舟船,正破开粘稠的岩浆,缓缓向着净魂会营地所在的礁石驶来!船上站着五六个人,身穿统一的赤红色铠甲,气息彪悍,为首一人扛着一面旗帜,上面绣着一个燃烧的城堡图案——黑炎堡!
“黑炎堡的人也来了?他们和净魂会勾结了?还是也想分一杯羹?”璃讶然。
禹目光冰冷地看着那艘熔岩舟靠岸,黑炎堡的人与营地中走出的净魂会使者交涉。距离太远,听不清具体内容,但看双方态度,似乎并非完全融洽,带着警惕和谈判的意味。
“看来,这潭水比我们想的更浑。净魂会、黑炎堡,可能还有其他势力……”禹低语,“混乱,或许正是我们的机会。”
夜幕(相对)终于降临。岩浆海的光芒将海岸映照得一片暗红,净魂会营地中亮起了几盏用人皮或兽皮蒙制的、散发着惨绿光芒的灯笼,更添几分阴森。巡逻的守卫似乎有些松懈,交接班时出现了短暂的空档。
而禹和璃,早已利用这段时间,摸清了营地外围警戒阵法的几个薄弱点,并选定了一个距离主入口约百丈远、位于礁石下方、被一块凸起岩石半遮掩的较小洞穴作为潜入点。那个洞穴入口不足丈许,热气蒸腾,看起来像是自然形成的排气孔或次要通道,无人看守。
“就是现在!”禹对璃示意,两人如同两道轻烟,从高地滑下,借着礁石阴影和热浪扭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贴近了那个选定的洞穴入口。
洞口热气扑面,带着硫磺和金属的味道。里面黑漆漆的,深不见底,但禹的金红纹传来清晰的感应——这个通道,蜿蜒曲折,但最终方向,正是通往迷宫深处,与那金乌神羽的召唤方向大体一致!
“跟紧我。”禹率先踏入黑暗之中,幽澜刀在手,金红纹微光在体表流转,既照明,也预警。璃紧随其后,手中扣着阵盘和符箓,警惕着后方和两侧。
流火迷宫,这吞噬了无数生命的火焰地狱,终于向他们敞开了入口。而前方等待他们的,将是比熔岩更灼热的争斗,比迷宫更曲折的阴谋,以及……那可能改变一切的——金乌神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