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连连点头,正要再说些什么感谢的话,忽听得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银蝶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和一丝解气的神色:“奶奶!奶奶!太好了!琏二奶奶方才带了好些人,把厨房上那几个平日里最是刁滑、克扣咱们份例的柳家的、还有那几个帮闲的仆妇全都拿了去!就在二门外的空地上,当着许多下人的面,命人按住了,每人结结实实打了二十板子!现在板子声还响着呢!琏二奶奶还放了话,说以后再有人敢怠慢东府过来的两位奶奶,一律撵出去发卖!”
尤氏听得又惊又喜,下意识地看向贾琮,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感激。她没想到贾琮的动作这么快,王熙凤的手段又如此雷厉风行!这不仅仅是惩罚了几个刁奴,更是向全府的下人立了威,表明了态度!
她站起身,对着贾琮,深深地、郑重地福了下去,声音带着哽咽:“琮三弟……我……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贾琮连忙伸手虚扶:“大嫂子快请起,不过是小事一桩。你们能安稳度日,我便放心了。”见事情已了,他也不再久留,又嘱咐了尤氏几句好好保重身体,便告辞离开了。
等贾琮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银蝶才凑到尤氏身边,好奇地看着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奶奶,这是什么呀?琮三爷送来的?”
尤氏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点点头:“嗯,是琮三弟送来的一些银钱,让我们日常花用打赏的。你把它收好吧。”
“哎!”银蝶应了一声,拿起荷包,入手沉甸甸的。她走到里间,打开荷包准备将里面的东西归置到匣子里。然而,当她看清里面的东西时,忍不住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呀!”
尤氏被她惊动,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银蝶指着摊开在桌上的东西,眼睛瞪得老大:“奶奶,您看!这……这也太多了吧!”
只见荷包里,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叠面额十两、二十两的银票,旁边还有一个精致的锦囊,打开一看,里面是数十个打造精巧、份量十足的小金银锞子,另有几包用红纸封着的碎银子。
尤氏也愣住了。她知道贾琮会送些银钱来,但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大笔!而且,看着那些小额的银票和便于使用的金银锞子、碎银,她心中更是触动。琮三弟……竟然想得如此周到!知道她们如今处境,大额银票不易花用,特意都换成了小额,连打赏下人的零碎都准备好了!
“快,数数有多少。”尤氏的声音有些发颤。
银蝶连忙小心翼翼地清点起来。半晌,她抬起头,脸上满是震惊:“奶奶,银票加起来,足足有两千两!这些金银锞子,我掂量着,加上碎银,怎么也得值个二百两上下!这……琮三爷出手也太……”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了。两千多两银子,对于曾经的宁府当家奶奶来说或许不算巨款,但也绝不是小数目,更遑论对于如今几乎身无分文、寄人篱下的尤氏而言,这无疑是一笔能让她安心立命的巨款!更重要的是这份雪中送炭、细致入微的心意。
尤氏站在那里,看着桌上那堆象征着安心和关怀的银钱,只觉得鼻头发酸,眼眶瞬间就湿了。自她嫁入贾家,丈夫贾珍荒唐好色,对她少有尊重;婆婆早逝,无人撑腰;自己又无所出,在府中地位尴尬。何曾有人,如此真心实意、不计回报地为她着想,为她周全到这般地步?便是父母,后母不需多提,亲生父亲在世时对自己也是不管不问的。这份细致入微的关怀和实实在在的帮助,让她冰冷了多年的心,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这份恩情,她怕是此生都难以偿还了。
接下来的几日,府中因王熙凤的惩戒手段而显得安分了不少,至少明面上无人再敢怠慢尤氏和秦可卿。贾琮的生活也恢复了平静。
白日里,他大多时间都花在了与姐妹们的相处上。惜春一直迷恋画画,但无人指点,进步缓慢。贾琮便凭着自己后世的一些审美和构图知识,加上原身不错的书画底子,耐着性子教她一些基本的技巧和理念,常把小姑娘逗得眼睛发亮,追着他问东问西。其他姐妹如黛玉、探春、湘云等人,也常聚在一处,或是吟诗作对,或是玩笑嬉闹。贾琮时而参与,时而只是含笑看着她们,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属于少年人的轻松时光。晚上,他或是在自己房中与鸳鸯温存亲热,或是悄悄去秦可卿那里抚慰她。日子平淡却舒心,仿佛外界的风波与算计都暂时远离了。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到了正月十二。
这一日一大早,贾琮刚刚洗漱完毕,正想着今日是去教惜春画山水,还是找黛玉下棋,忽听得院外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欢快笑声。紧接着,以探春和惜春为首,黛玉、迎春、宝钗、湘云,连李纨也带着贾兰,一大群人呼啦啦地涌进了他的院子,个个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手里还都拿着各式各样的小包袱、锦盒。
“三哥哥!快看我们给你带什么来了!”惜春第一个蹦到贾琮面前,献宝似的举起手中一个长长的锦盒。
探春也笑盈盈地道:“三哥哥,恭喜恭喜!”
贾琮被这阵势弄得有点懵,看着眼前一张张笑靥如花的脸,茫然道:“恭喜?恭喜我什么?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吗?”
黛玉掩口轻笑,眼波流转:“三哥哥真是贵人多忘事,连自己的好日子都记不得了?”
宝钗也微笑道:“今日是正月十二,正是琮兄弟你的生辰啊。”
生辰?贾琮愣住了。他仔细在原身的记忆里搜寻,这才隐约想起,似乎……好像……今天确实是“贾琮”的生日。只是,从小到大,他何曾有过什么像样的生日?印象中,只有一年,那时他还很小,性格内向木讷的迎春姐姐,记起了他的生日,心疼他这个无人问津的弟弟,悄悄攒了些月钱,还想拉着其他姐妹一起凑份子,给他过一个简单的生日。可不知怎么被邢夫人知道了,不仅把迎春攒的银子收走了,还把她狠狠骂了一顿,说贾琮一个孽障,不配过生日,浪费银子。自那以后,便无人再敢提起。久而久之,连贾琮自己都几乎忘了还有生日这回事。
此刻,看着眼前这群真心为他祝贺的姐妹们,看着她们手中精心准备的礼物,尤其是迎春温柔的笑脸,再想起记忆中迎春当年那小心翼翼却最终被粗暴掐灭的善意和疼惜,贾琮心中蓦地涌起一股强烈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