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村笼罩在一片离别的愁绪中。
许知意比楚薇早一天离开向阳村。
天刚蒙蒙亮，楚薇就帮许知意收拾好了最后一件行李——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边角已经起了毛边，却叠得整整齐齐。
“这个给你。”许知意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个用红绳编成的手链，上面串着一颗磨得光滑的小石头，“这是我们去年在小河边捡的，你说像一颗心。”
楚薇接过手链，石头还带着许知意的体温。她紧紧攥在手心，喉咙发紧，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到了省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两人前一晚几乎没睡，挤在楚薇那张小床上，说了整夜的话。煤油灯的光晕在墙上跳动，映照着两个年轻姑娘依依不舍的脸庞。
晨雾尚未散去，村里的公鸡此起彼伏地打着鸣。她们一前一后走在村间的小路上，脚步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路旁的狗尾巴草上挂满了露珠，打湿了她们的裤脚。
到了村口的石桥边，许知意停下脚步：“就送到这儿吧。”
楚薇咬着嘴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终于鼓起勇气问：“知意姐，陆远他...”
许知意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望向桥下潺潺的流水。水面上飘着几片落叶，打着旋儿流向远方。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楚薇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陆远...”许知意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是京市人。他的家庭...有点不一般。”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他父亲是部队里的干部，母亲是大学教授。这样的家庭，对子女的婚事...总是有诸多考量的。”
楚薇的脸色渐渐发白。她知道陆远家境应该不错，从他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中，从他寄来的信封上那个醒目的部队大院地址中，都能窥见一二。但她从未想过，他们之间的差距如此巨大。
许知意握住楚薇冰凉的手：“我不是说你们不可能，只是...前路可能会很艰难。你们之间的事情，终究要你们自己才清楚。”
楚薇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的解放鞋。鞋面上还沾着昨天劳动时留下的泥点。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和陆远之间隔着的，不仅是千山万水，更是整个社会阶层难以逾越的鸿沟。
“我明白了。”她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甩了甩头，像是要把这些烦恼都甩出去，“没事，有缘...再说吧！你要记得给我写信，每周都要写！”
许知意重重地点头，伸手将楚薇被风吹乱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两个姑娘在晨光中紧紧相拥。楚薇闻着许知意身上熟悉的皂角香气，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许知意也红了眼眶，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
“保重。”
“你也是。”
许知意背起行囊，背影在晨雾中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
楚薇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太阳完全升起，驱散了晨雾。她摸了摸口袋里许知意留给她的地址，深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