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喊出“现在”两个字。
声音不高，却像启动信号，瞬间掐断了仓库里最后一丝犹豫。
“李轩尘。”林川靠着苏沐雨，撑着身体，目光锁向那个三百斤的金属块。
“我在。”
“开门。”
李轩尘的电子眼红光一闪，他转身，面对着仓库坚实的水泥墙壁。他的双臂抬起，掌心亮起幽蓝色的光。
“时空锚点协议启动。基于四十九次循环数据，建立三条临时性、非稳定‘捷径’。”
嗡——
三面墙壁，同时开始“融化”。
那不是物理上的溶解，而是空间的扭曲。
左边的墙壁，变成了一个锈红色的漩涡。一股浓烈的铁锈和腐败气息从中涌出，漩涡边缘的金属，像被岁月侵蚀了千年，不断剥落着锈迹。
“锈蚀地狱，‘静止’规则的入口。”李轩尘的合成音响起。
正前方的墙壁，化作一个纯白色的、边缘锐利的正方形光门。光门内一片洁白，散发着消毒水般的冰冷气息，安静得让人心慌。
“中央研究所，‘循环’规则的入口。”
右边的墙壁，则扭曲成一个深蓝色的，仿佛由无数破碎钟表齿轮构成的洞口。洞口里的景象在飞速倒带，光影逆流，发出“嗒、滴”的错乱声响。
“逆行巨钟，‘倒流’规则的入口。”
三扇通往死亡的门，静静地敞开着。
“钱工。”林川看向那个满头大汗的工程师。
“在！老板！”
“生命维持系统，接入我。”
钱工和安然立刻推过来一个布满管线和仪表的仪器。安然拿起一支粗大的针头，毫不犹豫地扎进林川的颈侧动脉。
“循环系统已接管。生命体征……极度危险。建议立即终止一切活动。”安然看着仪表上的红色警报，声音发紧。
“报告收到了。”林川没看她，他看向雷烈，“你的路。”
雷烈咧嘴一笑，露出带血的牙。他大步走向那个锈红色的漩-yussvoiceice。
“雷烈！”苏沐雨叫住了他。
雷烈回头。
苏沐雨什么也没说，只是从自己的战术包里，掏出一个高能量蛋白棒，扔了过去。
“路上吃。”
雷烈一把接住，撕开包装，狠狠咬了一大口。
“放心，饿不死。”他含糊不清地说着，走到林川面前，看着他身上插着的管子。
“老子去了。”雷烈伸出拳头，不轻不重地在林川肩膀上捶了一下，“你他妈别死在我前头。”
林川的身体晃了一下。
“滚。”他只说了一个字。
雷烈哈哈一笑，转身，再没有回头，一头扎进了那个锈迹斑斑的漩涡。
漩涡猛地一缩，吞噬了他的身影，然后消失。
墙壁恢复了原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时序公会。”林川看向骑手队长。
队长带着他的五名队员，走到了那扇纯白色的光门前。
“老板。”队长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平静的脸。
“合同……”他顿了顿，“我们执行到底。”
“我知道。”林川说，“把‘时间幽灵’的‘时间资产负债表’，给我带回来。”
“明白。”
队长戴上头盔，对队员们做了一个手势。
六个人，步伐整齐划一，没有一丝迟疑，走进了那片纯粹的白色。
光门像电视关机一样，瞬间向中心缩成一个白点，消失了。
仓库里，只剩下林川的团队。
“苏博士。”李轩尘走到苏沐雨面前，他的电子眼投射出一块芯片。
“这是全部的冗余备份。包括我们进入这个副本前的所有历史数据。”李轩尘的合成音，第一次听起来有些不同，“如果……请保留一份文明的火种。”
苏沐雨接过那块芯片，紧紧攥在手里。
“不会‘如果’。”她说。
“小叶。”林川看向那个一直躲在李轩尘身后的小女孩。
叶小叶走出来，仰头看着林川。
“林川哥哥。”她的眼睛里没有害怕，只有一种孩子气的认真。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林川。
那是一片干枯的，来自那株跨越循环的小草的叶子。
“等我们回来，”叶小叶说，“你带我去看，真的小草。”
林川伸出手，想要去接。
他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住，微微发抖。
最后，他慢慢收回手，握成了拳。
“好。”他轻声说。
叶小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苏沐雨，然后转身，拉住了李轩尘的金属手指。
“我们走吧。”她说。
苏沐雨看着林川，看着他苍白的脸，和他颈侧那根输送着生命液的管子。
“所有参数都记住了？”林川问，声音低沉。
“你也是。”苏沐雨回答。
林川看着她，想说点什么，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抬起手，用带着血迹的指节，帮她理了理额前一缕被汗水浸湿的乱发。
他的动作很慢，很笨拙。
然后，他收回手。
“去吧。”
苏沐-yussvoiceice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把他此刻的样子刻进脑子里。
她转身，带着李轩尘和叶小叶，走向那个深蓝色的，时间倒流的洞口。
“林川。”在她踏入洞口的前一刻，她突然回头。
“什么？”
“回来的时候，”苏沐雨说，“换我扶你。”
她说完，不再停留，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消失在扭曲的光影里。
深蓝色的洞口，像一个倒放的涟漪，迅速抚平。
三扇门，全部关闭。
整个仓库，瞬间空旷下来。
只剩下林川，钱工，和安然。
“老板……”钱工看着空荡荡的四周，声音发干，“他们都……”
“倒计时。”林川打断他。
李轩尘离开前，就已经启动了最后的程序。
一道光幕，在林川面前展开。
上面，是三个同步的倒计时。
【“过去”仪式启动倒计时：00:10:00】
【“现在”仪式启动倒计时：00:10:00】
【“未来”仪式启动倒计时：00:10:00】
十分钟。
那是留给三路人马，抵达各自“献祭”地点的最后时间。
林川走到仓库中央，那里还残留着第一本日记的灰烬。
他盘腿坐下。
“钱工，‘堡垒’模式。”
“是！”钱工猛地回过神，他冲到一台控制台前，双手在上面飞快地操作。
“能量护盾全功率启动！物理结构加固！反时序冲击立场开启！”
轰隆隆——
仓库的地面和墙壁，伸出无数粗大的金属支架，互相咬合，将整个空间变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金属棺材。
“安然，我的‘价值’。”
“体征极度不稳定！精神压力指数正在突破临界值！再这样下去，你的大脑会先于身体崩溃！”安然看着监视器上爆红的曲线，对着林川的背影喊道。
林川闭上了眼睛。
他断开了一切外部感知。
他不再是那个精于计算的商人，不再是那个带领团队的“项目经理”。
他现在，只是一座“堤坝”。
一座等待着三条足以撕裂时空的洪流，同时到来的，用血肉和意志筑成的堤坝。
光幕上的倒计时，无声地跳动着。
【00:00:03】
【00:00:02】
【00:00:01】
【00:00:00】
在倒计时归零的瞬间。
三股截然不同的，代表着极致矛盾的意志，从三个遥远的时间维度，同时爆发。
一股是死寂的，腐朽的，要将一切都拖入永恒静止的“过去”。
一股是冰冷的，循环的，要将一切都锁死在完美闭环里的“现在”。
一股是狂暴的，逆反的，要将一切“已存在”都彻底否定的“未来”。
它们像三头被彻底激怒的远古巨兽，循着冥冥中的指引，朝着这个被称为“绝对时空点”的坐标，狂奔而来。
“轰——”
林川的身体猛地一震。
一口血，从他嘴角溢出。
他的意识，像被三辆高速行驶的列车，从三个方向，同时撞中。
“第一波冲击……扛住了！”钱工看着能量护盾的数值狂掉了一格，嘶声力竭地喊道。
林川没有回应。
他全部的意志，都投入到了一场看不见的战争里。
那片在他掌心破碎的，无形天平的残骸，突然亮了一下。
“听到了吗？”
一个声音，在他混乱的意识深处响起。
“三份‘报价’，已经同时到账。”
“现在，该我们……开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