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表次日拂晓,鹰仇峰寨主龙翔正在酣睡中。
“报!杨易安已经下令攻城了。”喽啰叫声急切尖锐,似针般划过耳膜,让人生疼。
龙翔被叫声惊醒,从床上一弹而跃起,衣冠不整,头发凌乱,独眼朦胧。
他急忙从床头柜上取过玛瑙碧绿假眼戴上。来不及穿好鞋,随手拿了件外衣就急急忙忙,跌跌撞撞冲出房门。
当龙翔跑上关口城头时,城楼像被一大陨石撞击,一面城墙轰然崩塌!烟尘滚滚,迷了他的独眼,大地剧烈震颤,险些将他掀翻在地。
“什么情况?”龙翔独眼圆睁,厉声怒喝。
“寨主!杨易安在关隘前摆了两台巨型投石车,”喽啰向远方一指,“二当家,三当家组织人马准备出关迎敌了。”
龙翔迎着喽啰手指眺望,只见关隘口四百米处有两台巨型投石车,正如两只蛰伏巨兽。那物长臂擎天,骨架铜墙铁壁,背驮千斤铁匣,口衔百斤石弹,张牙舞爪似欲扑城;昂头怒视,活像怒龙扬尾,又像雷府霹雳,万斤坠铁。绳索粗若囚天锁,发射时爆声碎铁,几欲把苍穹击碎。
龙翔脑海回闪起昨天,降信中杨易安提及的回回炮。昨天还以为杨是夸大,如今才明白那信的份量,一想到信中提及的阳谋,调虎离山,围点打援,活捉五百余骑兵。
“好个杨易安!竟真有这般神械!”他咬牙低语,脑海中又闪过降信里“调虎离山,围点打援”的字句,后背瞬间沁出冷汗——牛角山的五百骑兵,岂不是正好落入对方圈套?
龙翔独眼死死盯着那两台回回炮,指尖因用力而攥得发白,咬牙切齿道:“来人,快取我战斧!”
喽啰领命,飞奔而去。
他正凝神思索。
“轰!”一声巨响,脚下城墙震荡。
城垛粉身碎骨,砖石激电奔雷四散,脚下城墙摇摇晃晃,似要拦腰折断。
百斤巨石撕破苍穹,巨石砸落在城墙上,大地抖三抖,吓得他下意识地缩了缩头。城头匪兵抱头鼠窜,肝胆俱裂,只觉天穹塌了一角!
白玉华身披银钾,手持马槊,急冲而来:“大哥,那厮的投石车威力太猛,再守下去,关墙迟早被砸穿!我已经让弓驽手准备出关迎敌方。”
话音未落,三当家马辉提着熟铜棍大步赶来,脸上青筋暴起,声如洪钟:“二哥说得对!凭这两台破车就想踏平我鹰仇峰?看我带兄弟们冲下去,把那黄口小儿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说罢就要挥棍下令。
休得鲁莽!”龙翔独眼一瞪,喝止了马辉,“杨易安那封降信不是虚言!他敢摆回回炮攻城,必在牛角山回援路上设了埋伏!这是阳谋,就是逼我们调骑兵回救!”
白玉华眉头紧锁,也回想起杨的阳谋:“那怎么办?不调骑兵,关墙撑不住;调了骑兵,又怕中了埋伏……”
龙翔独眼眺望远方,只见十多名壮汉正给回回上绞盘。虽隔得远,仍能听到整齐划一的号子声。他能想像到十多名壮汉手臂青根暴起,满脸涨得通红,因一齐用力推动绞盘而气喘如牛。他眼里满是忌惮:“快传军师。”
正躲藏在暗处观察的吕飞鹏被寻来。
吕飞鹏眉头一皱,计上心头:“二当家你调一百余兵正面叫阵详攻!马辉,你带一百余兄弟从后山小路绕到敌军侧翼,待正面详攻后,立马袭扰他们的投石车阵地!寨主守住家,以防杨乘虚而入。”
两人正想领命而去!突然吕飞鹏大喝叫停。
“且慢!”
三英不解投来询问目光。
此时,天上雄鹰展翅,鸣啼撕破苍。
风烈,尘滚,马嘶,鸟飞,兽惊,旗卷,叶震,衣乱。
吕飞鹏,仍风而立,锦袍猎猎作响。
“玉华,你令手下锣鼓号角齐鸣,能敲多响敲多响,务必将杨易安的注意力死死吸住;马辉,你待响声大作,便发起雷霆一击!”吕飞鹏手掌用力向下一斩,破空之间发出劲响。眼中闪过毒蛇般险恶。
马辉倒拖熟铜棍率先行动,白玉华先整理盔甲,再调整军容,最后算定时间出关迎敌。
白玉华一彪军马昂首阔步开向杨易安。
风停,马安,山静,水息,云压,天低,鸦旋,钟哑,气凝。
弓张,刀出,剑亮,枪举,盾挡,鼓擂,号吹,将吼,兵应。喊杀声震天动地,混战一触即发。
白玉华这当然是雷声大雨点小,只为给隐藏的三当家马辉制造空隙机会。等待杨易安出击之际,双方全力钳杀杨易安——敲山震虎,打草惊蛇,引蛇出洞,首尾钳杀。
白玉华白马银甲银马槊,在朝阳下银光闪闪。他骑在马上,瞅得真切。离关隘口四百米左右处两台回回炮,炮主架四根粗壮的立柱钉成方形门式框架,顶部再横置一根粗大横梁,构成整座炮的支点与骨架。一根极长而粗重的硬木抛杆横贯架顶,短臂端悬有巨大配重箱。远望之,整座器械像一座竖立的高塔上悬巨砣;发射瞬间,配重轰响,杠杆翻飞,石弹破空而出,声震天地,射击之石毁天灭地。
敌阵内人见自己出兵,一青年汉子叫停了回回炮发射。转而操作起八牛弩,投石车。八牛弩,投石车与回回炮相比较小。
两台八牛弩,两台投石车。
八牛弩如蛰伏猛虎,铁胎横陈,三张巨大弓弦如寒月坠霜,一触即碎银河;投石车龙骨斜撑,臂似怒鹏展羽,一吼便使千军化作飞灰。
十多个身体健硕的汉子,开始操作八牛弩。二十多条手臂青根暴起,全力绞动绞盘。八牛弩似低吼的猛虎,发出“格格格”牙酸声。
投石车这边也有十多名铁汉操作。
白玉华再瞥向侧方山林,山林那边突然鸟飞腾空。
天空一只鹰隼在盘旋,突然发出一阵鸣啼。
“杀!”白玉华一声怒喝撕破苍穹。瞬时喊杀声震天,鼓点密集。尘滚滚,马腾腾,刀闪闪,旗飘飘,兵泱泱,向杨易安杀将过来。
杨易安这边随了操作器械人员外,其他人员手举盾牌或持长枪构成一个巨大刺猬阵。
郭龙长枪直指苍穹。郭墨手握虎头环手刀。刀客白凌峰也从背上取下大刀。人屠刽子手杨清鬼头刀闪着寒光。万绿一点红的赵碧莹气度从容不迫,宗师气场强大。唯一没有拿武器的是李勇强。
李勇强将身上衣服脱下。铜雕塑般的身姿展现眼前,肩膀可行行船,拳头可跑马。八块腹肌似冰凌倒挂,浑身散发着霸王项羽气场。风云色变,江河息澜,杀气漫展四野。
苏胜见到一个个血气方刚,风华正茂的武将团聚在杨易安身旁,犹如明月当空,群星璀璨,熠熠生辉。他心中了然,自己已经古稀之年,自己的时代已经落下,新的时代已经崛起,势不可挡的崛起。自己的重担,杨易安能否挑得起?这场决战,便是答案。
白玉华冲到两百米左右时,投石车,八牛弩开始以威。八牛弩的箭已经去掉了箭头。投石车投的是泥巴。这是为了减少伤亡,制服匪兵。
八牛弩似猛虎抖动,一支没了箭头的巨箭撕裂长空“嗖”一响。一箭射进白玉华阵中。啪”一声巨响,木?四浅。手持盾牌的匪兵及他身后的几名匪兵被撞飞。
投石车投出的泥巴精准落入阵匪兵阵内——虽然是泥巴,依然砸昏匪兵。
投石车,八牛弩的攻击,引起匪兵阵内一阵混乱。匪兵都被这巨大的冲击力唬吓住。
此时,手持长枪已经没有了枪头———只为制服匪兵,而不伤其人。
白玉华看得真切,知道是杨易安留了情。若装了箭头投的是石头,自己的兄弟早就到西天极乐净土了。再看看杨易安阵中的人员,手持的长枪也是去了枪头。他心中暗惊。
在暗处设伏的马辉,等得早已不耐烦。见到白玉华吸引了杨易安的火力后。突然从侧方山林那边发起突袭。
他抡起熟铜棍,大喝一声,引百多名匪兵突袭将来。
白玉华那边与刺猬阵对峙拼杀。马辉这边发起钳杀。
郭墨嘴角上扬,手臂青根暴突,一挥手中虎头环手刀,一个黑影飞腾而出,如一尊黑煞神下了凡尘。
郭龙也挥动银枪,瞬间银枪影层层叠叠 杀入敌阵。
刀客白凌峰豪迈的身影也迈开大步加入混战,刀法刚劲凌厉。一拦,一点,一挑,一削,一顶,一顶,一打,一击,一扫,一刺,一砍,一绞,一拔,一撞,一带。刀客刀法精湛纯熟,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游刃有余,洒脱之极。就如闲庭信步。他所到之处匪兵人手中兵器纷纷坠地。
刽子手杨清施展浑身解数,鬼头刀杀气弥漫,仿若九幽恶鬼现世。一刀,一劈,一斩,一剁,一撩,一截,一抹,一挂,一砍,一削,一扫,一刺,一撞,一剜,一钩。刀势大开大阖,如惊涛拍岸,似恶风卷地。所过之处如秋风扫落叶。若不是留手,此刻必然血雾腾空,匪兵肢残臂断,头颅滚地。尽管他留了情,匪兵仿然被伤了皮肉哀鸿遍野。
剑道宗师赵碧莹站在苏胜身边,手握住剑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种不骄不躁的风度;这种波澜不惊的从容;那种内敛含蓄的底蕴;这种不显山露水的锋芒。就是剑道宗师不世气场。
荒林里枯枝被风扯得吱呀响,李勇强最后一个空手而出。
面对久经沙场的匪兵,空手?
对!空手!
李勇强精钢锻造的肌肉骤然崩现,八棱腹肌如倒悬的铁刻,肩臂上的腱子肉似盘龙盘绕,连毛孔里都渗着万锻钢锤的杀气。像楚霸王立在巨鹿古战场,眼底冷意能冻住。
使戟匪兵先破风刺向心口,锐响扎得耳膜发疼。李勇不闪,左肘如烧红的铁柱斜劈而下,“咔嚓”断了戟杆,断口铁屑溅在他紧实的胸肌上。不等对方退,他右膝猛地顶出,如铁锚砸向护心镜,甲片碎渣迸飞的瞬间,膝头已撞进对方腹腔,血腥味混着尘土涌进鼻腔。
匪兵被一招放倒。
马辉见到是李勇强,先是一惊。但见他只是空手。忌惮之心骤减,瞅准李勇强未站稳脚跟。他抡起熟铜棍,卯足劲,从李勇强头顶猛劈下来。一棍下去,若劈中,骨未断而五脏已移。“呼!”熟铜棍带起了阵砂石,撞击面上发痛。
说时迟那时快,李勇强见躲避不及,身体身后一倒,右手先到地,身体一个后翻,顺势飞起一脚。一脚恰好踢在马辉双手上。马辉熟铜棍被踢飞出去。别一脚蹬在马辉下巴上。当李勇强翻身落地站稳时,马辉已经昏迷不醒。
马辉百余匪兵,转眼就被全部制服。白玉华那边,出击被盾墙挡住,长枪却坐盾后不断戳出。戳出的长枪没有枪头虽不刺杀,但是戳得匪兵连连败退。白玉华空有一身好武艺却无法施展。
正被展压得连连败退之际,突然传来一声雷霆万钧。
“停手!”
双方人马立刻撤回,保持距离。
白玉华此时头发凌乱,手持马槊的手发抖,大口喘气。
他的目光如刀,锁定叫停之人。
那人立于中军阵前,衣角翻飞,须发皆霜,额纹如沟壑纵横,鼻梁峭立,脸颊瘦削如刀削斧劈,眉似银戟,目光如炬。年迈却露军人气度。
白玉华看清那人后扔掉手中银马槊,翻身下马,上前跪地就拜。
“未将未知是苏元帅在此,多有得罪。”
匪兵见了纷纷掉了手中兵器,拜倒当场。
杨易安不靠苏胜的威名,能否成功收服鹰仇峰三英?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