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神殿的晨雾像揉碎的云絮，黏在檐角的铜铃上，让那叮当声都变得湿漉漉的，像是裹着水汽在说话。毕邪刚用昆仑融雪后的冰泉水沏好雪茶，茶盏里的茶叶舒展如雀羽，根根分明地浮在水面，正想抬手拂去落在茶案上的雪沫，忽然听见云层里传来一阵清越的鸣响——那声音像无数琉璃珠串成的帘幕被风拂过，脆生生的，带着种穿透雾霭的清亮。
他抬头时，正见霞光像被谁用指尖划开道口子，从云海深处涌出来，一群羽翼泛着虹光的生灵顺着霞光滑翔而下。它们的翅尖带起细碎的金粉，落在殿前的雪地上，瞬间融成一个个跳动的小光团，像撒了满地会呼吸的星星。
“是光羽族的老朋友来了。”毕邪放下茶盏，指尖在窗棂上轻轻一点，殿外的结界立刻泛起一层柔光，像铺开的透明水膜，将那些飘落的金粉稳稳兜住，渐渐凝成一串闪闪烁烁的光链，绕着殿门转了两圈，像是在欢迎。
苏晴正往壁龛上摆新制的香薰，闻言回头笑了，鬓角的碎发被暖阁里的热气熏得微微卷曲：“算算也有五年了，上次凌越族长来，还说光羽星的‘流萤海’到了花期，海面上会浮着半透明的花盏，晚上能照亮半边天呢。”她手里的香薰是用雪域的松脂和南疆的香茅做的，捏成了小小的羽翼形状，点燃时冒出的烟是淡紫色的，在空气中绕出柔和的弧线，与殿外的霞光隐隐呼应。
说话间，霞光在殿前的空地上聚成道耀眼的光门，光门里先是伸出片金红色的羽翼，像燃着的晚霞轻轻扇了扇，带起阵混着星尘气息的暖风。光羽族族长凌越率先走出，他的羽翼展开时有丈余宽，翅尖的羽毛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行走时翅尖轻触地面，留下串串火星似的脚印，那些脚印落在雪上，竟没被融化，反而像嵌了层金边。
身后跟着十几个年轻的光羽族使者，最前面的少年羽翼是清透的天蓝色，像揉碎的天空，翅根还沾着几片星形的羽毛，正是新一代使者团的领队羽澈。据说他在族里是最擅长操控“源能光丝”的后生，去年刚在光羽族的“星能祭”上拿了头名。
“毕兄，别来无恙？”凌越的声音像被阳光洗过，带着股暖意，他张开羽翼轻轻扇了扇，金红色的光尘落在毕邪肩头，像撒了把碎金，“你这神殿的结界又精进了，连源能波动都能接住，比五年前稳多了。上次我留下的那块光晶，还在给你这暖阁供能吧？”
毕邪笑着拱手，指腹摩挲着茶盏边缘：“托你的福，西厢房的灯盏至今亮得很，比寻常的夜明珠还柔和。”他侧身引着众人进暖阁，暖阁里的地龙烧得正旺，空气中飘着雪茶的清香，与光羽族身上的星尘气息混在一起，格外清爽。“快坐，我让阿宁备了青稞糕，用前几日刚摘的沙棘果做的馅，你们肯定没尝过。”
凌越的目光落在墙上的《昆仑霁雪图》上，羽翼轻颤：“林姑娘的画又添了灵气，你看这雪狐的眼睛，竟像含着颗光晶。”林婉清正好从里间出来，手里捧着叠刚绣好的帕子，帕子上绣着光羽族的羽翼纹样，用的是南疆特有的银丝绣线，在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凌族长过奖了，”她把帕子递过去，“上次听毕邪说你们族里的‘流光绣’技法独特，能用源能光丝绣出会动的纹样，我试着仿了仿，还请指点。”
羽澈好奇地凑过去看，天蓝色的羽翼不小心扫到桌角，差点碰翻桌上的茶盏，他连忙收翅道歉，脸颊泛着粉：“林前辈绣得真好，比族里的绣娘多了点……人间的暖味。”他手里攥着个小小的光晶球，球里流转着淡青色的光，“这是我做的‘源能记录仪’，能存下咱们说话的声音，回去要讲给族里的小孩子们听，他们总问玄门的雪是什么味道的。”
阿宁端着盘刚蒸好的青稞糕进来，糕上点缀着红色的果脯，是用前几日刚摘的沙棘果做的。“快尝尝，”她把盘子往凌越面前推了推，“你们光羽族总吃能量晶体，换点人间烟火气也好。”凌越拿起一块，刚咬了口，青稞的麦香混着沙棘的酸甜在舌尖漫开，他眼里闪过丝惊讶：“这味道……竟能让源能在体内转得更柔了。我们族里的孩子总说源能太烈，吃多了会头晕，要是混着这青稞的香气，说不定他们就爱喝源能液了。”
毕邪闻言，从书架上取下块半透明的晶石，石面上流转着银白的光，那是玄门特有的“地脉灵晶”：“说到源能，正好有件事想跟你商量。这几年玄门各地都在推‘净化阵’，但维持阵眼需要大量灵力，普通修士撑不住长久消耗，我想着，光羽族的源能能不能和咱们的地脉灵力结合，做种清洁能源？”
凌越的羽翼忽然亮了亮，金红色的光纹在翅羽上流转，像有火焰在里面跳动：“巧了，我们族里也在研究这个。光羽星的源能储备快见底了，年轻一辈总想着往更远的星域跑，可我觉得，源能不该只用来驱动星舰，该像这青稞糕一样，能融进日子里才好。”他示意羽澈拿出个金属圆盘，盘中央嵌着块蓝色的光晶，“这是羽澈他们做的‘转化器’，能把光能源变成液态，你们试试往里面输点地脉灵力。”
毕玄正坐在角落调试新培育的清灵草，那草叶上沾着层细密的露珠，是他用本源核心催发的。闻言走过来，指尖萦绕着淡淡的绿光——那是最纯净的地脉灵力。他将指尖轻轻按在圆盘上，清灵草的叶片忽然簌簌作响，草叶上的露珠顺着纹路滚进圆盘，与蓝色光晶撞在一起，瞬间炸开片柔和的白光。暖阁里的灯盏忽然亮了，不是往常的昏黄，而是像月光一样的清辉，照得墙上的画都泛起层柔光，连地龙的热气都仿佛变得更温润了。
“这光……不刺眼睛。”阿宁凑近了看，指尖在光晕里晃了晃，光落在她手背上，像撒了层细粉，“比油灯稳多了，山里的孩子看书再也不用怕伤眼睛了。上次去北疆支教，见孩子们总凑在火堆旁看书，眼睛都熬红了。”
羽澈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我们试过用源能直接照明，光太烈，会灼伤普通生灵，可混了地脉灵力就不一样了，又柔又稳。”他指着圆盘上跳动的光纹，那些光纹像小小的河流在盘面上流淌，“而且续航时间是纯源能的三倍，玄门的地脉灵力取之不尽，正好能补光羽族的源能短板。”
毕守从外面进来时，腰间的镇疆印还带着雪后的寒气，他刚去后山检查完新布的防御阵，听闻光羽族来访，特意带了幅绘制详尽的玄门地图。“凌族长你看，”他指着图上的绿色区域，那些区域用金线标着密密麻麻的节点，“这些地方地脉活跃，尤其适合建源能转化站，比如南疆雨林的‘万木窟’，地脉灵力能顺着树根流遍整片林子；西域盐湖的‘镜心岛’，灵力在水里能扩散得更远。”他顿了顿，指尖落在昆仑山脉的位置，“还有咱们脚下这处，地脉灵力最纯，能当总枢纽。”
凌越的羽翼轻轻拍了拍，带起阵暖风：“我让羽澈把光羽星的源能分布图也带来了。”他从怀里取出个光卷，展开时，无数光点在空气中组成张星图，那些光点有的亮得耀眼，有的则带着淡淡的光晕，“你看这些闪烁的星子，都是源能矿脉，离玄门近的这几颗，比如‘流萤星’和‘光织星’，正好能建输送塔，把源能引过来和地脉灵力融合。”
林婉清忽然指着星图上的一颗蓝星：“这里的源能波动看着眼熟，像上次在泰山封禅时，玉册上流转的光纹。”毕邪凑近了看，果然，蓝星周围的光带与玉册上的山川图腾隐隐呼应，那些图腾的纹路放大了看，竟和光羽族羽翼上的纹路有几分相似。他忽然笑了：“看来天地间的能量本就相通，只是咱们以前各守一方，没发现罢了。”
暖阁里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雪茶添了三回，青稞糕也见了底。凌越让羽澈演示源能的新用法：少年取下翅根的星形羽毛，蘸了点转化器里的液态能源，在空气中画了个圈。那圈光忽然落地，变成个半人高的光炉，炉口腾起淡蓝的火焰，烤得旁边的青稞糕渐渐发香，却半点烟都没有，连炉壁都是温温的，摸上去像晒过太阳的石头。
“这炉子能调温，烧饭、取暖、甚至给‘净化阵’供能都能用，”羽澈的脸颊泛着兴奋的红，他又画了个小圈，光炉旁边立刻多出个巴掌大的小光炉，“还能变大小，牧民放牧时带个小的，就能随时喝上热奶茶了。”
毕守摸了摸光炉的边缘，触感温温的，不像普通火炉那样烫手：“北疆的牧民冬天总爱烧煤，烟大得很，用这个正好。还有玄门学院的炼丹房，以前总担心学生控制不好火势，有这光炉，安全多了。”他转头对毕玄说，“你回头把清灵草的灵力参数记下来，混进源能液里，说不定能让光炉的温度更稳定。”
苏晴忽然想起什么，从柜子里翻出本厚厚的账册，上面记着各地的民生需求：“去年去南疆，见部落的人用沼气做饭，虽说是清洁能源，可天冷风大就容易断气。这源能炉要是能做小点，带在身上，牧民放牧时也能用上热乎饭。还有那些偏远的哨所，冬天取暖全靠炭火，用这光炉，既能取暖又能照明，多方便。”
凌越闻言，与毕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凌越拿起块青稞糕，又咬了口：“那就这么定了，光羽族出转化器和源能技术，玄门出地脉资源和人手，咱们在昆仑建个联合工坊，先做批小的源能炉给北疆和南疆送去，让大家试试好用不好用。”他转头对羽澈说，“把族里的‘星能工匠’都叫来，让他们跟玄门的巧匠好好学学，怎么把源能炉做得更轻便。”
毕邪补充道：“我让毕玄带着清灵草去工坊，他的本源核能和源能相性合，能调得更柔；毕守去协调各地的地脉节点，顺便教修士们怎么维护转化站。对了，”他看向羽澈，“你们年轻一辈多留些日子，玄门学院的孩子们正愁没新课题，让他们跟着学学源能转化，以后说不定能搞出更巧的玩意儿。比如……”他指了指阿宁刚绣到一半的帕子，“用源能光丝绣出会发光的帕子，小姑娘们肯定喜欢。”
羽澈的羽翼拍得更欢了，翅尖的星羽掉了好几片，落在账册上，瞬间化成串小字——那是光羽族的文字，翻译过来是“合作愉快”。其中一片星羽落在阿宁的绣绷上，竟融进了她刚绣到一半的羽翼纹样里，让那纹样微微发亮，像活了过来。
傍晚时，光羽族的使者们在殿前空地上搭起了临时的光棚，棚顶是用无数片羽翼织成的，能透过柔和的天光，像铺了层会呼吸的霞。棚下摆满了他们带来的源能器件：有能自动调节亮度的光盏，会随着天色明暗变换光色；有能温着汤药的暖玉盘，盘底的源能纹路由光丝组成，能精准控制温度；还有个半人高的金属架，据说能把多余的源能存起来，像玄门的灵力储罐，上面的刻度用星文标着，羽澈说换算成玄门的单位，能供一个普通家庭用三个月。
阿宁拉着羽澈去菜园看她种的反季青菜，那些青菜种在暖棚里，绿油油的透着水光。“你看，”她指着雪地里的暖棚，“用暖土术催的，可是暖棚得天天烧炭，成本太高。要是能做个源能暖棚，冬天也能种出新鲜菜，不用总吃干菜了。”羽澈蹲在菜畦边，指尖的光丝轻轻落在菠菜叶上，叶片忽然晃了晃，长得更舒展了，叶尖还冒出点新绿。“能啊！”他眼睛亮晶晶的，“源能加地脉灵力，能让土壤一直保持恒温，我回去就画设计图，给暖棚加层源能膜，既能透光又能保温，还能自动调节湿度呢！”
暖阁里，毕邪和凌越对着地图圈定转化站的位置，笔尖划过南疆的雨林、北疆的草原、西域的盐湖，留下一个个小小的圈。林婉清在旁边裁纸，准备画源能炉的样式图，她打算给光炉加个小小的提手，上面绣上玄门的云纹，这样牧民提着也方便。苏晴则在写邀请帖，用的是洒金的宣纸，邀请玄门各地的能工巧匠来昆仑工坊交流，帖子的封口处粘了片羽澈刚掉的星羽，显得格外别致。
“说起来，”凌越忽然停下笔，金红色的羽翼在灯光下泛着光，“光羽星的流萤海最近开得正好，那些会发光的花盏到了晚上会顺着洋流漂，像铺了片星星海。等这阵子忙完，我派星舰来接你们，带阿宁去看看能发光的花，带毕玄去采能做源能晶的萤石，保管比青稞糕还让人心动。”
毕邪抬头时，正见窗外的光棚亮起片柔和的光，羽澈和毕守在棚下比划着什么，羽澈用源能光丝画了头雪狐，毕守就用剑穗上的红绳编了只小兔子，光羽族的使者们和玄门的后生们围着光炉说笑，金红色的羽翼与玄色的道袍交相辉映。远处的云海已经染成了橘色，雪山上的积雪反射着霞光，像铺了层碎金。
“好啊，”毕邪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到时候让阿宁给你们烤青稞糕，就着流萤海的光吃，保管比在神殿里更有滋味。”
光棚里忽然爆发出阵欢呼，原来是羽澈用源能光丝编了只展翅的飞鸟，飞鸟绕着光棚飞了圈，最后落在毕邪的窗台上，嘴里衔着片星羽，羽尖还沾着点青稞糕的碎屑。那星羽在灯光下流转着光，像在诉说着两个世界的约定——源能也好，地脉灵力也罢，终究该像这暖阁里的茶香与星尘，融在一起，才能酿出最绵长的滋味。
夜色渐深，神殿的灯盏都换成了源能光炉，清辉透过窗棂洒在雪地上，映得整片山坳都像浸在月光里。光羽族的使者们和玄门的后生们还在棚下讨论着源能暖棚的设计，偶尔传来阵欢笑声，惊得崖边的雪狐探出头，眼里映着点点光，像藏了片小小的流萤海。阿宁煮了锅奶茶，用源能炉温着，茶香混着奶香飘出暖阁，与光羽族身上的星尘气息缠在一起，在雪夜里织成层温柔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