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利夫兰的狂欢声浪隔着医院的隔音玻璃,依然隐约可闻。街道上不时传来汽车鸣笛和人群的欢呼,这座城市四十一年的等待终于在这一刻得到释放。李特靠在病床的枕头上,听着窗外的喧嚣,手上的点滴还在不紧不慢地滴着。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然后推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笑容——丹·吉尔伯特。
“看来我们的英雄恢复得不错?”吉尔伯特的声音里透着轻松,与总决赛期间那个在场边紧张得攥紧拳头的老板判若两人。他手里没像其他人那样捧着花束或果篮,而是拿着一份文件。
李特想坐直些,被吉尔伯特用手势阻止了。“躺着,躺着就好。你可是克利夫兰的宝贝,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好好恢复。”
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环顾了一下这间被鲜花和礼物堆满的特护病房,满意地点点头。“感觉怎么样?”
“像被卡车撞过,然后又拖行了两条街。”李特回答,声音还有些沙哑。
“值得,不是吗?”吉尔伯特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们做到了!李,我们真的做到了!你知道吗,就在昨晚,球队商店的线上销售额破了纪录,我的邮箱被赞助商的合作意向塞满了,球票下赛季的预订申请……”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兴奋得像个小孩子。李特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扯动一下嘴角。他知道,这位老板需要分享他的喜悦。
“……最重要的是,李,你证明了我的选择没错。”吉尔伯特的语气稍微严肃了些,“去年夏天,很多人说我疯了,用一个顶薪赌一个和纽约闹翻的球员。但现在看看!”他摊开手,“第一年!就第一年!我们就把奥布莱恩杯带回了克利夫兰!”
他向前倾了倾身体,压低了声音:“而且李,我们的薪资结构不算离谱。你的顶薪才执行第一年,安德烈和大卫的合同绝对是超值的,罗恩的中产更是物超所值。我们保留了核心框架,明年,后年,我们还能继续保持竞争力!”
李特点点头,这一点他同意。吉尔伯特在组建球队方面确实展现了他的魄力和远见。
“不过,也有些变动要告诉你。”吉尔伯特稍微收敛了笑容,“沙克……”吉尔伯特脸上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那家伙在更衣室宣布了,他决定退役了。用他的话说,‘在征服了克利夫兰之后,沙克大爷的职业生涯已经圆满,是时候把舞台留给年轻人了’。当然,他说希望退役之前,能听听你的意见,关于球队未来的建设。”
李特几乎能想象奥尼尔说这话时那副搞怪又自恋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告诉他,我很荣幸。”
“当然,这些都不急。”吉尔伯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休息。球队还需要你,这座城市的狂欢,”他指了指窗外,“还需要你带领他们继续下去。”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眨了眨眼:“好好养病,我们的王朝,才刚刚开始。”
吉尔伯特离开后,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李特望着天花板,消化着刚才的信息。球队的变动在他的预料之中,总冠军球队在休赛期面临重组是常态。只是他没想到,下一个访客来得这么快。
轻轻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请进。”李特应道。
门被推开,一个娇小的身影探了进来。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着,烟熏妆勾勒出那双标志性的大眼睛,嘴角带着一丝俏皮的笑意——是艾薇儿。
“嗨,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她看着满屋子的鲜花和礼物,挑了挑眉,“外面简直像个菜市场,我差点没挤进来。”
李特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艾薇儿走进来,随手将带来的一个小纸袋放在床头柜上,“听说某个家伙差点在球场上燃烧殆尽,我来看看烧剩的渣渣还够不够拼个人形。”
她在椅子上坐下,打量着李特:“哇哦,你看起确实像被揍了一顿。”
“谢谢你的客观评价。”李特无奈。
就在这时,李特的手机响了。是他母亲苏梅打来的。
“特特啊,”苏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公司那边有点急事,我们得先过去一趟。小雪好像也约了朋友去看庆祝游行……你自己在医院没问题吧?护士那边我们都交代好了。”
李特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妹妹李雪的短信也跳了出来:「哥!詹娜她们拉我去downtown看庆祝活动啦!艾薇儿姐到了吗?你们好好聊哦~( ̄▽ ̄)~」
紧接着,他父亲李建国的短信也到了:「实验室数据异常,需紧急处理。已嘱托医护人员。勿动,静养。」
李特看着接连而至的信息,又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正若无其事地玩着自己手指上黑色戒指的艾薇儿,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到一边。
“怎么了?”艾薇儿抬起头,明知故问。
“没什么,”李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就是我家人突然都有‘急事’,把我一个人丢在医院了。”
“哦——”艾薇儿拉长了声音,眼睛里闪着光,“那真是太不巧了。所以,现在只剩下我这个‘前女友’来照顾你这个病号了?”
“看起来是的。”李特看着她,“所以,纸袋里是什么?”
“这个?”艾薇儿拿起那个小纸袋,从里面掏出两个塑料盒,“我来的路上买的鸡汤,据说是克利夫兰老字号。我想某个挂了半天点滴的家伙可能需要点真正的食物,而不是那些营养液。”她打开盒子,浓郁的鸡汤香味立刻飘了出来。
她把其中一盒递给李特,自己拿着另一盒,很自然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嗯,味道还不错。”
李特看着她自顾自喝汤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接过鸡汤,温度刚好。
窗外的喧嚣似乎远去了一些,病房里只剩下勺子偶尔碰到塑料盒的轻微声响,和两人之间那种无需多言的默契。几年前的热恋、分手后的藕断丝连、各自生活中的起起落落,在这一刻,似乎都融化在这碗温暖的鸡汤里。
“那首歌,”李特忽然开口,“《Remember the Name》,我总决赛每场入场的时候都听。”
艾薇儿喝汤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说:“是吗?那首啊。看来它给你带来了好运。”
“也许吧。”李特喝了一口鸡汤,味道确实很好。
艾薇儿放下手里的勺子,看着李特,表情稍微认真了些:“说真的,你昨晚在球场上的样子,挺吓人的。电视转播镜头拉近的时候,你的脸白得像纸。”
“现在呢?”
“现在好多了,至少像个人了。”她毒舌地评价道,随即又笑了起来,“不过,最后那几分钟,很精彩。”
“谢谢。”
“不用谢,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艾薇儿重新拿起勺子,搅动着盒子里的鸡汤,状似随意地问道,“所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享受你的冠军夏天?”
李特靠在枕头上,望着窗外克利夫兰湛蓝的天空。
“首先,把病养好。然后……”他顿了顿,“训练。下个赛季,再来一次。”
艾薇儿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那簇火焰,笑了笑,没再说话。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但这一次,空气里弥漫着的不再是消毒水的味道,而是温暖的鸡汤香气,和一种久违的、让人安心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