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微漾，前一刻还是云城家中熟悉的景象，下一刻，湿热腥咸的海风便扑面而来，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浪涛轰鸣。
水瑶光只觉得眼前一花，脚下已踏上了坚实却湿滑的礁石。她稳住身形，好奇地环顾四周。
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墨蓝色大海，波涛汹涌，浪头拍打着岸边的黑色礁石，激起漫天白色水沫。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压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远古的苍茫气息。
“师尊，这里是哪里呀？感觉……好古老的样子。”水瑶光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里的灵气比南海海眼还要精纯磅礴，却也更加混乱狂野。
“归墟。”凌无极淡淡吐出两个字，目光投向大海深处那一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区域。那里，便是他上次取走混沌息壤的地方。
“啊？就是那个传说中世界的尽头？”水瑶光瞪大了眼睛，随即兴奋起来，“师尊，您带我来这里，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宝贝？”
凌无极没有回答，他的神念早已如潮水般涌出，再次覆盖了整个归墟绝地。与上次来时相比，这里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那被他强行抹去一块的寂灭魂巢区域，残留的空间波动更加紊乱，隐隐有某种东西正在那片虚无中孕育、躁动。而且，他感应到，那被扰乱的混沌息壤因果线中，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波动，正指向归墟深处那片被抹平的区域！
难道……上次他抹去的，不仅仅是寂灭魂巢和往生镜，还触动了某种更深层的、与混沌息壤相关的禁制或封印？
“跟紧。”凌无极对水瑶光说了一句，身形一动，已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归墟最深处那片绝对黑暗的虚无地带疾驰而去。
水瑶光连忙催动灵力跟上，她如今灵体稳固，修为已恢复至元婴初期，在这归墟外围尚能勉强行动。
越往深处，空间越是扭曲混乱，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刀刃，切割着一切。水瑶光不得不全力运转功法护体，才不至于被撕碎。她看着前方师尊那闲庭信步般的背影，心中崇拜更甚。
很快，两人来到了那片被凌无极亲手抹平的“绝对虚无”区域边缘。这里仿佛是整个归墟的伤口，边界清晰，内部是连光线和时间都不存在的纯粹空无，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寂。
“就是这里了！”水瑶光指着那片虚无，她能感觉到，师尊所说的那丝波动，正是从这片空无的中心传来的！
凌无极立于虚无边缘，眼神微凝。他并指如剑，对着那片空无一物的区域，轻轻划下。
“开。”
言出法随！
那原本死寂的虚无，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骤然荡漾起来！一道细微却无比稳固的空间裂缝，被强行撕开！裂缝之后，并非想象中的空无，而是……一片混沌翻滚、地火风水肆虐、仿佛天地未开之时的景象！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那片混沌的中心，悬浮着一颗……蛋？
一颗通体混沌之色、表面布满天然大道纹路、足有房屋大小的巨蛋！巨蛋周围，混沌之气如同臣服般环绕，地火风水在其周围生灭不定，散发出无比古老、无比磅礴的生命气息！
“这……这是什么？！”水瑶光惊得张大了嘴巴，她能感觉到，那颗蛋中蕴含的生命能量，浩瀚如海，比她见过的任何神兽都要恐怖！
凌无极的目光落在那颗混沌巨蛋上，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以他的见识，竟也一时无法完全看透此物的来历。但他能清晰地感应到，那丝与混沌息壤同源的波动，正是从这颗蛋的内部散发出来的！
难道……混沌息壤并非单纯的神物，而是某种混沌生灵孕育的伴生之物？或者说，这颗蛋本身，便是混沌息壤另一种形态的体现？
就在他思索之际，异变陡生！
那颗混沌巨蛋似乎感应到了外来者的气息，猛地剧烈震颤起来！蛋壳表面的道纹亮起刺目的光芒，一股恐怖绝伦的吞噬之力骤然爆发，如同一个黑洞，疯狂地撕扯着周围的一切，包括凌无极和水瑶光！
“师尊小心！”水瑶光惊呼一声，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要将她拉入那片混沌之中！
凌无极冷哼一声，周身仙元流转，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两人护住。那吞噬之力撞在屏障上，发出沉闷的轰鸣，却无法撼动分毫。
然而，那巨蛋似乎被激怒了！蛋壳之上，一道裂缝悄然浮现，紧接着，一只覆盖着混沌鳞片、燃烧着混沌火焰的巨爪，猛地从裂缝中探出，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朝着凌无极狠狠抓来！
这巨爪的气息，竟比之前在归墟遇到的那头混沌凶兽还要恐怖数倍！已然达到了真仙巅峰的层次！
“吼——！”
一声仿佛来自开天辟地之初的咆哮，从蛋中传出，震得整个归墟都在颤抖！
水瑶光脸色煞白，在这股威压下几乎喘不过气！
凌无极眼神一冷。不管这是什么，既然挡了他的路，那便……灭了！
他不再保留，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丝真正的仙尊本源之力！一道仿佛能开天辟地、定鼎乾坤的璀璨剑光，骤然亮起，对着那抓来的混沌巨爪，悍然斩下！
“嗤——！”
剑光过处，混沌退散，法则哀鸣！那足以捏碎星辰的巨爪，在接触到剑光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从指尖开始，寸寸崩裂、瓦解、化为最原始的混沌之气！
蛋中传来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嘶吼！
凌无极剑势不停，剑光如龙，直接斩向了那颗混沌巨蛋本身！
他要将这蛋连同其中孕育的未知生灵，一并斩灭，取出其核心的混沌本源！
然而，就在剑光即将触及蛋壳的刹那——
异变再生！
蛋壳表面，那些天然道纹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股更加古老、更加宏大、仿佛凌驾于诸天万界之上的无上意志，轰然降临！
这股意志，并非来自蛋中生灵，而是……来自这颗蛋本身！来自其诞生之初的混沌本源！
意志扫过凌无极，带着一丝审视，一丝……疑惑？
紧接着，一道模糊却无比威严的信息，直接传入凌无极的神魂深处：
“混沌之子……非敌……息壤……伴生……时机未至……”
信息断断续续，却让凌无极斩出的剑光骤然停滞！
他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混沌之子？非敌？息壤伴生？时机未至？
这颗蛋……难道是……
就在他心神震动之际，那颗混沌巨蛋表面的裂缝迅速弥合，吞噬之力和那恐怖的威压也如潮水般退去。蛋壳光芒内敛，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是散发出的生命气息似乎更加内敛深邃。
那道无上意志也悄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凌无极缓缓收回了手指，剑光散去。他凝视着那颗恢复平静的混沌巨蛋，目光闪烁不定。
刚才那股意志……绝不会错！是真正的、开天辟地之初的混沌本源意志！这颗蛋中孕育的，绝非寻常混沌凶兽，而是……真正的混沌先天生灵！甚至可能与洪荒传说中某些存在有关！
而混沌息壤，竟是其伴生之物？难怪因果如此隐晦混乱！
“时机未至……”凌无极默念着这四个字。看来，强行夺取，并非上策，甚至会引来不可测的后果。
他沉吟片刻，做出了决断。既然强取不得，那便……等！
等到这“混沌之子”孕育成熟，自然出世，届时，伴生的混沌息壤，也将现世。
他转身，对惊魂未定的水瑶光道：“走吧。”
水瑶光愣愣地看着那颗恢复平静的巨蛋，又看看师尊，茫然道：“师尊……不拿那个……宝贝了吗？”
“时机未至。”凌无极淡淡回了一句，袖袍一卷，带着她离开了这片混沌之地。
重回归墟外围，水瑶光依旧满脑子问号，但看师尊没有解释的意思，也不敢多问。
凌无极望着茫茫大海，心中思绪翻涌。混沌之子现世，此界……恐怕要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变了。
而他的“养老”计划，看来注定要卷入这场席卷天地的漩涡之中了。
不过，这样……似乎也不错。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至少，不会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