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敛去,辰耀带着众人出现在一片无法用言语准确描述的奇异空间。
这里没有天,没有地,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目光所及,尽是缓缓流动的、如同亿万尘埃凝聚而成的灰暗雾霭。这些雾霭并非死物,它们蕴含着一种极致的“静”与“寂”的意蕴,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湮灭一切声息,连时间在这里的流逝都变得模糊而缓慢。这便是“墟”所言的“归寂之地”,遗落边疆深处,属于守墓人的寂静领域。
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座由不知名灰白色石材构筑的简陋平台,平台上只有几座粗糙的石屋,以及一眼散发着微弱、却令人心神安宁的灰色泉眼——寂灭静泉。这里便是墟在此处显化的临时居所。
辰耀的星光虚影落在平台上,立刻变得越发黯淡,它那庞大的星灵本体(净化后的星体物质与灵体结合)需要在此静养恢复。它小心翼翼地将温养着九位长老残魂的星光核心置于静泉旁,让那寂灭静泉的气息缓慢滋养他们脆弱无比的魂火。然后,它将昏迷的曾凡星轻柔地放在平台中央,星光化作一层薄薄的护罩将其笼罩。
叶媚、苏秀芝和阿火几乎是扑到曾凡星身边。苏秀芝不顾自己伤势,立刻检查曾凡星的状况,越看脸色越是苍白。
“神魂受创极重,近乎溃散边缘,道基多处裂痕,仙躯本源亏空……世界瓶……”她试图感应曾凡星识海中的世界瓶,却只感受到一片混乱与微弱的悲鸣,显然也受损严重。“情况……非常糟糕。常规丹药和我的希望之力,只能勉强吊住他一线生机,阻止恶化,但修复……需要漫长的时间和特殊的契机。”
叶媚紧紧握住曾凡星冰凉的手,将自己的仙元温柔地渡过去,哪怕只是杯水车薪。“凡星,你一定要撑住……”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又异常坚定。阿火跪在一旁,虎目含泪,拳头握得咯吱作响,恨自己无能。
星漪和她的两位同伴——一位沉默寡言、背负巨剑的壮汉(岩山,仙尊巅峰)和一位气质灵动、眼眸中似有星河流转的少女(星雨,仙王后期)——也落下平台。她们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这陌生的环境,对墟的存在既敬畏又好奇。
“此地寂灭气息浓郁,对修复肉身与稳固神魂有奇效,但对道则与生机的恢复却是阻碍。”辰耀虚弱但清晰的声音响起,“小友伤势奇特,涉及混沌、寂灭、起源、希望多重道则的反噬,寻常方法确难见效。或许……‘墟’前辈会有办法。”
话音刚落,那座最大的石屋门扉无声开启,墟那模糊的、由尘埃与寂灭之意凝聚的身影缓步走出。它的“目光”扫过众人,在曾凡星身上停留片刻。
“神魂透支,道基受损,起源之器重创。”墟的声音直接在众人意识中响起,一针见血,“强行扭曲时空感知,引动轮回之力加速净化,更是伤及根本。此子对自己……够狠。”
“前辈,求您救救凡星(师尊)!”叶媚、苏秀芝和阿火同时恳求。
墟沉默片刻,道:“吾擅寂灭,不擅生机。不过,此地‘寂灭静泉’之核心,有一缕‘太初之无’衍生时残留的‘混沌母气’,虽稀薄,却蕴含最本源的造化与修复之力,或许可稳住其道基,滋养其起源之器。然,此气桀骜,且与寂灭伴生,汲取过程凶险异常,需其自身意志引导,外人难以相助。”
它指向那眼灰色泉眼:“能否汲取,能汲取多少,全看他自身造化与意志。至于神魂之伤……‘静寂苔藓’与此地环境倒是相合,可缓慢滋养。待其稍有意识,或许另有际遇。”
“多谢前辈指点!”苏秀芝连忙道谢,眼中重燃希望。她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辰耀,”墟又看向星光黯淡的星灵,“汝之伤势,需漫长岁月以星辰本源慢慢修复。此地寂灭可助汝镇压旧日污染残渣,稳固灵体。那几位星火长老的残魂,亦可借此泉气息温养,虽难复旧观,但保住一点真灵不灭,等待未来机缘,尚有希望。”
辰耀颔首:“有劳墟前辈。此番恩情,辰耀铭记。”
墟不再多言,身影缓缓融入石屋,只留下一句:“此地相对安全,秩序爪牙一时难以寻至。尔等可在此疗伤,静待其变。莫要远离平台,外界……仍有未沉眠的‘古寂之物’。”
随着墟的隐去,平台上恢复了寂静。只有寂灭静泉泊泊流淌的细微声响,以及周围灰暗雾霭的缓慢流动。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在辰耀的星光辅助和墟的默许下,叶媚和阿火小心翼翼地将曾凡星移至寂灭静泉边缘,让他半靠在泉眼旁,能最大限度地接触到那“混沌母气”的气息。苏秀芝则取出所有珍藏的温养神魂、固本培元的丹药,以希望之力化开,配合静泉气息,一点点渡入曾凡星体内,维系他微弱的生机。
叶媚寸步不离地守在曾凡星身边,握着他的手,低声诉说着鼓励的话语,试图唤醒他沉睡的意识。阿火则在平台边缘警戒,同时努力调息恢复。
星漪三人则在不远处盘膝坐下,开始疗伤。她们是收到曾凡星魂火召集令后,凭借星象感应和一丝运气,才找到隐秘坐标跳跃而来,自身也消耗巨大。
辰耀则悬浮于平台上方,吸收着这片归寂之地稀薄的星辰之力(任何地方都有星辰,只是此地被寂灭掩盖),同时引动寂灭气息洗练灵体,巩固刚刚夺回的清明。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逝。归寂之地仿佛独立于外界,感受不到光阴变迁。
不知过了多久,寂灭静泉旁的曾凡星,手指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凡星?!”时刻关注的叶媚第一时间察觉,惊喜低呼。 苏秀芝连忙上前查看,发现曾凡星原本苍白如纸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气,紊乱的气息也平稳了少许。最神奇的是,他那几乎破碎的神魂,在静泉气息和“静寂苔藓”(曾凡星体内残存的一丝)的滋养下,竟然停止了溃散,开始极其缓慢地自我粘合。
“起作用了!静泉和混沌母气在起作用!”苏秀芝喜极而泣。
又过了许久,曾凡星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眼神起初是茫然而涣散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聚焦,看清了守在自己身边、容颜憔悴却眼含惊喜泪光的叶媚和苏秀芝,还有不远处激动望来的阿火。
“媚儿……秀芝……阿火……”他的声音沙哑微弱,几乎难以听清,“我们……在哪?辰耀前辈……长老们……”
“我们在墟前辈的归寂之地,都安全了,辰耀前辈在休养,九位长老的魂火也被辰耀前辈温养着。”叶媚连忙轻声回答,泪水终于滑落,“你吓死我们了……”
曾凡星努力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想抬手为叶媚擦泪,却连动一动手指都异常艰难。他尝试内视己身,顿时感到一阵眩晕和剧痛。神魂如同布满裂痕的瓷器,道基摇摇欲坠,世界瓶更是暗淡无光,裂痕遍布,瓶内宇宙的复苏进程几乎停滞。但好在,一切恶化的趋势都被止住了,并且在极其缓慢地好转,尤其是世界瓶,似乎正在吸收一丝丝奇异而本源的气息,那是来自寂灭静泉核心的“混沌母气”。
“墟前辈……大恩……”曾凡星心中感激,随即又升起紧迫感,“秩序神庭……不会善罢甘休……这里,安全多久?”
“墟前辈说,一时安全。”苏秀芝温声道,“但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恢复。只有你恢复了,我们才有能力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曾凡星明白这个道理,不再多言,集中精神,开始尝试引导那一丝丝渗入体内的“混沌母气”。这气息果然桀骜而本源,既有混沌的浩瀚不羁,又带着一丝寂灭的静谧,极难驾驭。但他对混沌道则的领悟极深,又经历过寂灭考验,勉强能够引导其缓慢流过道基裂痕和世界瓶的伤口,所过之处,带来一丝微弱的修复与滋养之感。这过程缓慢而痛苦,却让他看到了恢复的希望。
数日后,曾凡星已经能够勉强坐起,自行调息。叶媚和苏秀芝稍稍松了口气,也开始抓紧时间恢复自身。阿火则在一旁,向星漪三人请教一些星辰法术与战斗技巧,实力稳步提升。
这天,曾凡星正在尝试沟通世界瓶内复苏了一丝的起源之心,希望能加速修复进程,辰耀的意念忽然传来,带着一丝郑重。
“小友,可否一叙?关于上古‘起源寂灭之战’,以及‘秩序神庭’与‘时空法庭’的真正由来……或许,你该知晓一些了。这与你的‘起源’之道,以及我们未来的道路,息息相关。”
曾凡星心神一震,他知道,自己可能将要触及这个宇宙最深层的秘密之一了。他看向辰耀那恢复了一些光华的星光虚影,郑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