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十五年的初夏海风格外温柔,望安岛迎来了久违的喜庆气氛。
陈启明站在新修葺的议事厅前,望着码头上张灯结彩的盛况,心中涌起一丝难得的安宁。
雷震穿着一身崭新的戎装快步走来,鬓角的白发似乎都染上了喜气。
六艘战船已披红挂彩,港内航道全部清理完毕,就等新娘子登船了。
阿成捧着礼单匆匆而至,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
福建俞将军派人送来贺礼,十坛绍兴老酒,还有兵部特批的婚书。
沈继舟调试着新制的礼炮,镜片后的目光透着欣慰。
按您的吩咐,礼炮改用彩色烟弹,既喜庆又不扰军务。
辰时整,码头上响起震天的礼炮声。
彩色烟弹在空中绽开,将海面染成七彩。
翘儿在侍女搀扶下走出闺房,凤冠霞帔在晨光中流光溢彩。
这位默默守候多年的女子,今日终于要迎来人生最重要的时刻。
新娘子真美。围观的妇人们窃窃私语,陈首领好福气。
陈启明快步迎上前去,伸手扶住翘儿微微颤抖的手。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按照海岛习俗,新人要乘喜船绕岛三周,接受众人祝福。
特制的喜船由最新下水的明轮船改装而成,船身缀满红绸,桅杆上喜字旗迎风招展。
起航!司仪高呼。
蒸汽机发出轻柔的轰鸣,喜船缓缓离港。
突然,了望塔传来急促的钟声。
哨兵打出旗语:东南方向发现可疑船队!
喜乐戛然而止,欢乐的气氛瞬间凝固。
雷震立即奔向指挥台,宾客们面面相觑。
陈启明握紧翘儿的手,沉声下令:继续婚礼。雷震,你带两艘战船前去查看。
喜船继续按预定航线航行,但船上的气氛已截然不同。
翘儿轻轻揭起盖头一角,望向东南海面。
是倭寇的船。她轻声道,声音异常平静,我认得他们的船帆。
陈启明惊讶地看着新婚妻子。
翘儿微微一笑:这些年在海边,我早已学会辨认各方的船帆。
未时整,侦察船回报:确实有三艘倭寇快船在附近游弋,但似乎只是在观望。
他们在试探。阿成判断准确,想看看我们会不会因婚礼松懈防备。
陈启明沉思片刻,突然露出笑容:那我们就给他们看场好戏。
他下令所有战船升起彩旗,礼炮齐鸣,婚宴照常进行。
但暗地里,所有防御工事都已进入战备状态。
果然,倭寇船队见望安岛防备森严,迟迟不敢靠近。
傍晚时分,他们悄然退去。
喜宴在夕阳中开始。
俞大猷特派副将前来贺喜,送上一对镶宝石的鸳鸯剑。
俞将军正在台州备战,特命末将带来贺礼。副将举杯,将军说,待平定倭寇,必来补喝喜酒。
翘儿换上便装,与陈启明并肩敬酒。
她举止得体,言谈从容,令在场宾客刮目相看。
原来夫人不仅精通女红,还熟谙海事。沈继舟赞叹道。
翘儿浅笑:在望安岛生活这些年,耳濡目染也学了些皮毛。
月上中天时,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信使送来紧急军情:倭寇主力正在温州沿海集结,似有大动作。
喜庆的气氛顿时凝重。
陈启明正要开口,翘儿却先站起身:军情紧急,夫君速去准备。妾身能照顾好自己。
她解下凤冠,换上一身利落的短打:岛上的妇孺我会组织起来,负责后勤补给。
望着新婚妻子坚毅的眼神,陈启明心中涌起暖流。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然而就在他准备出征时,又一个意外消息传来:星槎会叛徒玄冥出现在倭寇大营,似乎带来了重要的情报。
看来这场婚礼,倒是帮我们争取了准备时间。雷震若有所思。
陈启明望着海图,目光深邃:传令各舰,明日黎明出击。我们要在倭寇完成集结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翘儿默默为丈夫披上战袍,在她亲手绣的平安符里,藏着一缕青丝。
我等你回来。简单的五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黎明时分,望安岛舰队在晨雾中悄然出港。
新婚的陈启明站在舰首,战袍内衬着妻子亲手绣的平安符。
翘儿站在码头上,直到最后一艘战船消失在海平线。
然后她转身对等候的妇孺们说:走,我们去工坊。前线的将士需要更多的弹药和补给。
海风送来远方的潮声,也带来了新的挑战。
但这一次,望安岛有了新的女主人。
而此刻,在新婚的喜房里,那对鸳鸯剑在晨光中闪着寒光。
它们似乎在等待着,等待主人归来,共卫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喜宴的喧嚣散去后,翘儿独自来到西山观测台。
她望着丈夫出征的方向,海风吹动她的裙裾。
这个曾经柔弱的女子,在岁月的磨砺中已经成长。
她记得初到望安岛时的惶恐,记得第一次看到蒸汽机时的震撼。
更记得这些年来,她如何在战火中学会辨认各方船帆,如何在危机中组织妇孺自救。
夫人,工坊那边需要您过去一趟。侍女轻声禀报。
翘儿点点头,最后望了一眼大海,转身走向工坊区。
那里,妇孺们正在赶制军需,而她将是她们新的主心骨。
海面上,望安岛的舰队正破浪前行。
陈启明抚摸着战袍内的平安符,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为了身后的家园,为了等待他的人,这一战,他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