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杰说完后,郑组长和他身边负责记录的年轻干部都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林杰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郑组长眉头微蹙,打量着林杰:“林杰同志,你确定要主动公开所有个人和工作记录?包括个人账户流水?”
“我确定!”林杰目光坦然,语气坚定的说,“郑组长,我坚信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有人实名举报,并且提供了所谓的‘证据’,那么最直接、最有力的回应,就是将我的一切摆在阳光下,接受组织最严格的检验!我愿意配合调查组,对我自接触‘光敏灵’工作以来所有的通讯记录、电子邮件、工作日志、行程安排,以及我个人和直系亲属的银行账户、资产情况进行全面、彻底的核查!”
他停了一下,继续说:“同时,我郑重申请,对举报信中附带的所谓‘监控截图’、‘银行转账记录’和‘电话录音’进行司法鉴定,以辨明其真伪!我相信,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伪造的证据,必然会在专业的技术鉴定下原形毕露!”
郑组长沉默地看着林杰,似乎在判断他这番话是真心实意,还是以退为进的策略。
良久,郑组长缓缓开口:“林杰同志,你的这个态度是积极的。主动配合调查,是每个党员干部的责任。你的请求,我们会记录下来,并向上级汇报。如果组织认为有必要,会启动相应的核查和鉴定程序。”
“谢谢郑组长。”林杰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开始了他的“击,“另外,郑组长,我有一个疑问,也想请组织关注。”
“你说。”
“举报信对我与东海生物张东升的接触细节,以及谈判的核心内容,描述得过于‘详实’。”林杰刻意加重了“详实”两个字,“有些细节,甚至是谈判组内部仅在极小范围内知情的。我很疑惑,举报人是从何种渠道,如此精准地获知这些本应严格保密的信息?”
他看着郑组长:“这不得不让我怀疑,在我们工作组内部,或者在与谈判相关的其他环节,是否存在人员违反保密纪律,故意泄露信息,甚至与外部势力勾结,伪造证据,对我进行恶意诬告陷害!”
“林杰同志,你的这个怀疑很严重。”郑组长的表情严肃起来,“没有证据,不能随意指控。”
“我明白。”林杰道,“所以我请求调查组,在调查我是否违纪的同时,能否也一并调查信息泄露的源头?查清到底是谁,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这不仅关乎我个人的清白,更关乎国家谈判的保密安全和组织的纯洁性!”
这一招“以攻代守”,直接将问题的性质提升了一个层级!
从林杰个人是否违纪,变成了内部是否存在“内鬼”和恶意陷害!
郑组长和他身边的记录员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复杂性。
如果林杰真是被诬陷的,那么揪出这个“内鬼”和背后的黑手,同样是纪检组的重要职责。
“你的这个请求,我们同样会记录并上报。”郑组长沉声道,“现在,我们还是回到对你的问题核实上。你刚才提到,愿意公开所有记录,请具体说明一下你保留了哪些资料?”
“好的。”林杰早有准备,开始有条不紊地列举,“我的工作邮箱设置了自动备份和云端同步,从接手工作组开始,所有收发的邮件,包括与诺康的正式沟通、内部讨论、领导批示、以及和张东升博士仅有的两次邮件往来,都是关于政策咨询的公开内容,全部可以调取查验。”
“我的工作电脑和加密U盘里,保存了所有的工作方案、数据测算底稿、会议纪要、谈判预案和总结报告。我的个人手机和办公电话通话记录,可以申请运营商打印。我的行程,委里的oA系统和司机出车记录应该可以佐证。”
“至于个人经济情况,”林杰坦然道,“我和我爱人名下的所有银行账户、证券账户、房产信息,欢迎组织随时核查。我可以立刻签署授权书。”
他这番详尽到近乎透明的陈述,让郑组长二人再次动容。
如此主动、如此彻底地要求核查,要么是心里真的没鬼,有绝对的自信;
要么就是演技高超到了极致。
但从林杰的眼神和逻辑清晰的表述来看,前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
接下来的谈话,氛围悄然发生了变化。
郑组长的问题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充满预设的质疑,而是更侧重于核实细节,了解工作流程。
林杰也抓住机会,详细阐述了“风险共担”方案的设计初衷、谈判的艰难过程,以及东海生物突破带来的转机,间接说明了为什么有人要如此急切地诬陷他——因为他触动了巨大的利益蛋糕。
谈话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
结束时,郑组长让林杰先在谈话室等候,他需要出去请示一下。
林杰独自坐在谈话室里,心情比进来时平静了许多。
他知道,自己打出的“阳谋”开始起作用了。
当他自己主动要求“脱光衣服”接受检查时,那些想往他身上泼脏水的人,反而会感到棘手。
过了一会儿,郑组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委纪检组的一位副组长,姓王,级别更高一些。
王副组长看起来五十多岁,面容严肃,但眼神比郑组长更显沉稳。
他示意林杰坐下,开门见山地说:“林杰同志,你刚才提出的请求和反映的情况,我们高度重视。经请示上级领导,决定采纳你的部分建议。”
林杰精神一振,认真聆听。
“第一,关于你主动要求核查个人及工作记录的申请,原则同意。我们会立即组织技术力量,依法依规对你的工作邮箱、指定设备内的电子资料进行提取和固定。同时,会按程序向相关部门调取你的通讯记录、行程信息等。”
“第二,关于对举报信所附‘证据’进行司法鉴定的申请,由于涉及专业技术,需要履行相关报批手续,我们会尽快推进。”
“第三,关于你反映的可能存在内部人员泄密及诬告陷害的问题,这同样是我们的调查方向。但需要强调的是,在确凿证据出现之前,请不要对外散布此类猜测,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混乱。”
“我明白,王组长。”林杰点头。他知道,调查组能同意前两条,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胜利。这相当于承认了他的自证路径是可行的,调查的天平开始从单向的查他向双向的核查事实倾斜。
“在正式核查结论出来之前,你仍然需要暂停职务,配合调查。但基于你主动配合的态度,组织上允许你在指定范围内活动,配合技术人员进行资料提取。”王副组长最后说道。
这意味着他不再被完全限制在谈话室或办公室,有了些许活动的自由,虽然仍处于被调查状态,但境遇已经比刚才好了很多。
“谢谢组织的信任和理解!我一定全力配合!”林杰站起身,诚恳地说道。
离开谈话室,林杰感觉外面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他回到政策研究室,沈清源还在那里,看到他回来,挑了挑眉:“看样子,没被扒掉一层皮?”
林杰笑了笑,没多解释,立刻开始配合随后到来的技术人员,导出和备份他电脑和邮箱里的所有资料。
整个过程公开、透明,他没有任何阻拦或犹豫。
消息很快在委里小范围传开。
林杰主动要求彻查自身所有记录的消息,像一阵风一样吹散了部分质疑的阴云。
一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同事,态度开始发生微妙变化。
“林杰敢这么搞,看来是真没问题……”
“这一手漂亮啊,以退为进,把难题甩给调查组和那些举报的人了。”
“就看技术核查和司法鉴定的结果了……”
当天晚上,林杰接到了王磊的加密电话。
“林局,有进展!”王磊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您让查消息泄露源头的事,我这边有点眉目了!”
“快说!”林杰急切地问。
“我托了信得过的朋友,仔细分析了那几个最早打听核心细节的媒体记者,发现他们虽然来自不同媒体,但近期都和一个共同的号码有过联系。这个号码经过层层转接和伪装,最终指向了一个注册在海外的虚拟号码服务器,这种服务器通常……”
“说重点!”林杰打断他。
“这种服务器,经常被一些搞灰色公关和商业间谍活动的组织使用!”王磊压低声音,“而且,我顺着这个线索往下摸,发现其中一个记者,在谈判成功前一天,曾经在国贸三期的一家咖啡馆,和一个人见过面。我搞到了咖啡馆外面的监控录像截图,虽然有点模糊,但基本能认出,那个人是……是工作组的小李!”
小李?
那个负责会议记录和资料整理的年轻借调人员?!
林杰的心似乎猛地被揪了一下。
竟然真的是内部出了鬼!
他强压住心中的震惊和怒火,对着电话沉声问道:
“确定吗?看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