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枪口紧贴着阿杰的后脑，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苏晚屏住呼吸，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对峙，大脑一片空白。赵岩临死前那声凄厉的“小心阿杰”还在耳边回荡，而眼前，陈默的枪口散发着致命的寒意。
阿杰的身体僵硬着，双手依旧搭在方向盘上，没有做出任何可能引起误会的动作。他从后视镜里看着陈默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脸上最初的惊愕和愤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平静。
“默哥，”阿杰的声音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丝疲惫，“如果我要动手，在停车场，我有无数次机会。甚至不需要我动手，只需要晚到几秒钟，你们已经死了。”
陈默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手指稳稳地压在扳机上：“赵岩的话，你怎么解释？”
“他在混淆视听，或者……他被误导了。”阿杰缓缓说道，“‘暗影协议’是老板最后的底牌，知道完整协议内容和我启动身份的，只有老板本人。赵岩或许通过某些渠道知道协议的存在，但他绝不可能知道执行人是我。他临死前喊出我的名字，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在极度恐慌和混乱中，被真正的内鬼利用了信息差，胡乱指认；第二……”
阿杰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这是他最后的、恶毒的报复。因为他知道，在我们刚刚确认他背叛的情况下，他的指认最具杀伤力。他想在死前，拉一个垫背的，彻底搅乱我们。”
逻辑清晰，合情合理。陈默的大脑飞速权衡着。阿杰在停车场的救援确实及时且关键，如果他是内鬼，完全可以在狙击手得手后悄然离去，或者干脆配合突击队将他们一网打尽，没必要多此一举。
但是……赵岩那临死前的呐喊，那份绝望和急切，又不似完全作伪。
信任，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奢侈和脆弱。
就在这时，车窗外，远处传来了隐约的、由远及近的警笛声！不止一辆！而且声音正在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汇聚！
陆铭动用的官方力量，来了！
“没时间犹豫了，默哥。”阿杰看着后视镜里逐渐清晰的红蓝闪光，语气急促起来，“要么你现在开枪，我们一起死在这里。要么，相信我，赌一把，我带你们冲出去！”
警笛声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的符咒。
苏晚看着陈默紧绷的侧脸，又看了看前方越来越多的警车灯光，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不知道谁可以信任，但她知道，再犹豫下去，所有人都完了。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陈默持枪的手腕上，虽然害怕得手指冰凉，但眼神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陈默……我相信阿杰。”
不是因为证据，而是因为直觉，因为阿杰之前毫不犹豫的救援，也因为此刻，他们别无选择。
陈默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微凉触感和那份微弱的颤抖，他看了一眼苏晚那双充满恐惧却又强自镇定的眼睛，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阿杰那坦然而决绝的眼神。
电光石火之间，他做出了决定。
枪口，缓缓垂下。
“开车。”陈默的声音依旧冰冷，但杀意已敛。
阿杰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下一秒，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他猛踩油门，SUV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不再遵循导航预设的安全路线，而是猛地拐入旁边一条狭窄的、堆满垃圾桶的小巷！
“坐稳了！”
SUV在狭窄的巷道里疯狂穿梭，撞翻垃圾桶，刮擦着墙壁，溅起一连串火星！警车显然没料到目标会突然钻进这种地方，一阵混乱后才跟着冲进来，但速度大减。
阿杰对这座城市的地形熟悉得令人吃惊。他利用各种小路、市场、甚至短暂驶入一个未完工的地下隧道，不断变换方向，甩开一波又一波的围堵。
“我们不能去预设的安全屋了！”阿杰一边操控着车辆做出各种惊险动作，一边喊道，“警方肯定已经封锁了所有出城要道，那个坐标很可能也已经暴露！”
“去哪？”陈默冷静地问，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后方和侧翼。
“只有一个地方了！”阿杰咬咬牙，“‘暗影协议’的最终避险点——‘零号仓库’！”
零号仓库？陈默没听过这个名字。
“那是老板早年买下的一个废弃冷链仓库，位于旧港区，完全独立于傅氏的所有明暗资产。除了老板和我，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连赵岩都不知道！那里有基本的生存物资和一套独立的通讯系统！”阿杰解释道，“那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SUV如同幽灵般在城市的血管中穿行，险之又险地避开一次次合围。阿杰展现出了惊人的驾驶技术和心理素质，多次在看似绝路的情况下找到生机。
然而，陆铭能动用的资源远超想象。天空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探照灯的光柱开始在城市的部分区域扫视！
他们被空中力量锁定了！
“不行！这样下去迟早被堵住！”阿杰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近的直升机，额头渗出了冷汗。
陈默目光扫过车外，突然定格在路边一个闪烁着霓虹灯的招牌——【极限风暴：卡丁车俱乐部】。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形成。
“开进去！”陈默指着那个俱乐部的大门。
“什么？”阿杰一愣。
“听我的！开进去！”陈默语气不容置疑。
阿杰不再犹豫，猛打方向盘，SUV撞开俱乐部虚掩的栅栏门，冲入了内部赛道区域！
此时已是深夜，俱乐部早已歇业，只有几个值班人员，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吓得目瞪口呆。
“下车！换车！”陈默率先跳下车，冲向赛道旁停放着的一排用于比赛的卡丁车！
这些卡丁车体型小巧，速度极快，而且底盘低，在复杂的赛道环境下，远比SUV灵活！
阿杰瞬间明白了陈默的意图！他拉着苏晚，也冲向卡丁车。
“会开吗？”陈默问苏晚。
苏晚看着那结构简单的卡丁车，用力点了点头：“玩过！”
三人迅速发动了三辆卡丁车。引擎发出尖锐的轰鸣，与外面警车和直升机的喧嚣形成了奇特的对比。
“跟着我！”陈默一马当先，驾驶卡丁车冲出了俱乐部另一个出口，驶入了后方一片错综复杂的、布满小巷和废弃工厂的旧工业区！
卡丁车小巧的车身在狭窄的空间里发挥了巨大优势，如同游鱼般穿梭。天上的直升机徒劳地盘旋，却难以在复杂的低空环境下精准追踪和攻击。地面的警车更是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利用工业区复杂的地形和卡丁车的灵活性，他们竟然奇迹般地暂时摆脱了追兵！
二十分钟后，三辆卡丁车悄无声息地滑入了一个位于河畔、被巨大锈蚀管道和废弃集装箱包围的破旧仓库区。阿杰在一个看似完全被封死的卷帘门前停下，在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控制盒上输入了一长串密码。
“嘎吱——”
卷帘门缓缓升起，露出里面深邃的黑暗。
“就是这里，零号仓库。”阿杰率先开了进去。
陈默和苏晚紧随其后。卷帘门在身后缓缓落下，将外面的一切喧嚣和危险隔绝。
仓库内部空间巨大，堆放着一些蒙尘的旧机器和设备，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但在角落位置，有一个用集装箱改造而成的、亮着微弱灯光的生活区域。
这里，就是他们最后的避难所。
三人停好卡丁车，走下车，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然而，还没等他们喘口气，陈默的目光突然锁定在生活区角落，那个正在运行的、看起来像是老式无线电通讯设备的屏幕上。
屏幕上，正显示着一行不断跳动的、来自未知源头的代码。而那代码的编译逻辑和特征……
陈默瞳孔骤然收缩！
这和他之前在“蓬莱”平台，那个技术员留给苏晚的灰色颗粒所触发的字符，以及后来“夜枭”传递信息时使用的编码方式，极其相似！
是“烛龙”的通讯协议！
这个号称只有傅斯年和阿杰知道的“零号仓库”，竟然存在着与“烛龙”联系的设备？！
陈默猛地转头，冰冷的枪口再次抬起，但这一次，对准的却不是阿杰。
而是——苏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