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刘老汉回到他位于城郊结合部那间简陋的租屋,陈默没有立刻离开。老人的住处比他想象的还要逼仄,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平房,墙壁斑驳,家具破旧,唯一的取暖设备就是一个烧蜂窝煤的小铁炉,炉子上坐着一把黑黢黢的水壶,正嘶嘶地冒着白气。屋里弥漫着煤烟味和红薯的焦甜气。
刘老汉的老伴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旧棉被,听到动静,虚弱地咳嗽了几声。看到陈默,老人挣扎着想坐起来道谢,被陈默轻轻按住了。
“大娘,您躺着,别客气。”
刘老汉搓着手,满脸愧疚和感激:“陈馆长,今天真是……真是太谢谢您了。要不是您,我这点辛苦钱就没了……还耽误您这么久。”
“举手之劳。”陈默环顾四周,“刘伯,您平时摆摊,就一个人?收摊晚了,路上不太安全。”
刘老汉叹了口气:“没办法,老伴身子不好,离不了人。白天我出来摆摊,邻居王嫂子帮忙照看一下。晚上收摊……平时也都小心,尽量不走黑路,谁知道今天……”他摇摇头,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生活的艰辛。
“那两个混混,您认识吗?或者以前见过?”陈默问。
刘老汉想了想,摇头:“面生,不像是常在这一片混的。听口音……也不是本地的。”
陈默心中了然。可能是流窜作案的小毛贼,专门挑刘老汉这样看起来好欺负的独行老人下手。这次被惊走,未必会善罢甘休,可能还会伺机寻找其他目标。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帮刘老汉把三轮车推进屋里放好,又看了看炉火,添了块煤,确保夜里不会熄灭冻着老人。
“刘伯,以后收摊如果太晚,或者觉得不安全,可以给我打电话。”陈默拿出一张武馆的名片,在上面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或者直接去武馆,让值班的学员送您一段。街坊邻居,互相照应。”
刘老汉接过名片,手微微颤抖,眼眶又湿了:“陈馆长,您……您真是好人……”
离开刘老汉家,夜色已深。走在清冷的街道上,陈默的心情有些沉重。刘老汉的困境,不是简单的经济援助或一次见义勇为就能彻底解决的。它涉及城市边缘老年劳动者的生存安全、社会保障的缺失,以及城市管理中那些阳光照不到的灰色角落。
他能帮刘老汉一次,两次,却无法时刻守护。那些游荡在暗处的“鬣狗”,也不会因为一次失手就彻底收手。
回到公寓,苏婉清还没睡,在客厅里看着一份文件。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敏锐地察觉到陈默眉宇间一丝未散的凝肃。
“怎么了?路上有事?”她放下文件,走过来。
陈默将遇到刘老汉被抢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苏婉清听完,眉头也蹙了起来:“报警了吗?”
“当时没抓住现行,报警估计也难有结果。”陈默摇头,“关键是,刘伯这样的老人,不止他一个。摆夜摊的,扫大街的,收废品的……他们晚归的路上,缺乏基本的安全保障。”
苏婉清沉默了片刻。她是商人,思考问题更倾向于系统和效率。“单纯依靠见义勇为或者加强巡逻,覆盖面太有限,成本也高。或许……可以从他们自身的安全意识和互助网络入手?”
她看向陈默:“比如,能不能由街道或者社区牵头,组织这些晚归的底层劳动者,建立一个简单的‘平安互助小组’?划定几条他们常走的路线,安排住处相近的人尽量结伴同行。再配备一些便宜但有效的报警器,比如高分贝的哨子或者带定位功能的简易报警器。同时,和辖区派出所联动,将这些路线纳入重点巡逻时段,或者设置一些醒目的警示标志。”
她的思路清晰而务实。陈默眼中露出一丝赞许。这确实比个人的单打独斗更有效,也更可持续。
“这个想法好。”陈默道,“街道办的老周应该会支持。明天我去找他聊聊。报警器和一些必要的宣传费用,武馆可以承担一部分。”
“集团那边的‘社区匠心’项目,或许也可以扩展一下,将社区安全共建纳入支持范围。”苏婉清补充道,“可以提供一些资金购买设备,或者赞助印制安全宣传手册。”
两人就着这个话题又讨论了一会儿,一个初步的方案轮廓渐渐清晰。夜已深,窗外万籁俱寂,只有暖气管道里水流轻微的汩汩声。
炉火温暖,能慰藉一室风尘;而一个更系统、更温暖的守护网络,或许能慰藉更多像刘老汉这样,在寒夜里独自跋涉的平凡灵魂。
陈默知道,这件事做起来不会那么容易,涉及沟通、协调、落实等诸多环节。但至少,这是一个开始。判官之责,不仅在于惩恶于既发,更在于防患于未然,在于推动那些微小的、向善的改变。
(第三百四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