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抽在脸上，跟砂纸刮似的。驿站后头那间破柴房的门板子让风刮得哐当响，一股子混着焦糊药渣子、牲口粪尿和血腥气的浊味儿，顺着门缝往外头风雪里钻。天擦黑了，铅灰色的云沉甸甸压着驿站破败的屋脊，雪沫子混着风刀子，把地上那点踩出来的泥脚印子都盖严实了。
柴房里头，药炉子底下的湿柴火噼啪爆着火星子，吊在上头的黑药罐子咕嘟咕嘟响，一股子又苦又冲还带着点邪性甜腥的味儿顶得人脑仁疼。赵宸歪在草铺上，厚棉被捂得就露个脑袋，右半边脸那靛蓝冰壳子裂得跟摔过的瓷碗底儿似的，细纹底下筋肉一抽一抽，活像冻僵的毒蛇在皮底下拱。气儿弱得几乎听不见，嘴角新糊的黑药膏子混着没擦净的血痂，看着跟死人脸上糊了层泥。
高阳瘫在门板上，裹得就剩个发顶，老药头刚给她腿上缠的裹伤布勒得死紧，可布底下小腿肚子那块，靛蓝的印子跟活水似的，一股一股从脚腕子直往大腿根上漫。她人昏着，眉头拧得死紧，牙关咬得咯咯响，偶尔从喉咙里滚出半声压不住的抽气，听着都揪心。
燕七蹲在炉子边儿上，小脸熬得蜡黄，眼珠子抠抠着，里头全是红血丝。手里攥着块灰布条，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药罐子边沿溢出来的黑汤子。炉火映着他半边脸，那眼神儿直勾勾的，一会儿瞅瞅草铺上挺尸的赵宸，一会儿瞟瞟门板上裹成粽子的高阳。
老药头佝偻着背，对着炉火出神。破蒲扇有气无力地扇着，炉火苗子跟着一明一暗。浑浊的老眼盯着罐口噗噗冒的白汽，眼神却像是穿过那热气，落到草铺里那尊冰封的活尸上。每扇一下，破扇子就吱呀一声响，合着赵宸喉咙里偶尔挤出的、带着冰碴子气的咝咝声。
驿站前院，冯保裹着紫貂斗篷缩在骡车里，厚毡帘子捂得严实，只留条缝透气。炭盆烘得人脸皮发干，可他那张白胖脸上一点汗星子都没有，反倒透着股青气。手里捏着个金丝珐琅的小手炉，指头尖却冰得发白。外头风雪呜咽，夹杂着后院马棚方向隐约传来的、拖拽重物的闷响和铁锹刮冻土的刺啦声，听得他腮帮子上的肉一抽一抽。
“公公，”车帘子掀开条缝，之前那个金鳞卫百户探进半张冻得发青的脸，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寒气，“后头…拾掇干净了。灰…都扬沟里了，风一吹就散。”
冯保眼皮子都没抬，鼻子里嗯了一声，跟蚊子哼哼似的。百户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更低：“柴房那边…门一直敞着…风雪直往里灌…里头那位…瞧着…怕是不大好了…咳得厉害…那老药头也跟冻僵的木头橛子似的杵在门口…”
冯保抱着手炉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白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下撇了撇，又飞快地挂上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凉薄。“由他去。”声音尖细平淡，“冻死了…倒省了杂家的心。”
风雪更紧了。驿站外围那片枯树林子，枝桠让雪压得低垂，风一刮，呜呜咽咽，像无数冤魂在哭嚎。林子深处，积雪覆盖的腐叶底下，几双眼睛如同潜伏的毒蛇，透过风雪的缝隙，死死盯着驿站后院那间敞着门、冒着滚滚药烟的破柴房。
柴房里，灌进来的寒风卷着雪沫子，扑在赵宸和高阳身上。
赵宸裹在厚被里的身体猛地一颤！靛蓝冰壳下的右半边脸肌肉疯狂抽搐！冰壳深处那些毒虫般的符线瞬间暴凸！亮到刺目！疯狂地扭动盘结！仿佛要破冰而出！他那只勉强完好的左眼猛地睁开！瞳孔深处那点猩红血芒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晶！骤然炸亮！一股粘稠、散发着浓烈硫磺恶臭、夹带着无数细小尖锐靛蓝冰晶碎块的黑血！再次从他撕裂的嘴角狂涌而出！！！
“呃啊——！！！”高阳也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裹在厚被里的身体痛苦地向上弓起！那条僵直的右腿在厚布下疯狂搏动！大腿内侧那点破皮而出的靛蓝冰锥尖端！骤然亮起刺目的妖光！一股更加阴寒的气息从她身上弥漫开来！与赵宸身上爆发的冰毒死气轰然碰撞！
“关门！快关门！”燕七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扑向那扇破门板！
“别动！”老药头一声低吼，如同炸雷！枯瘦的手快如闪电，一把攥住燕七的胳膊！力道之大，疼得少年龇牙咧嘴！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门外风雪弥漫的枯树林深处，眼底深处一点冰冷的、如同淬毒寒星般的锐芒，骤然亮起！“让他们看！看个够！”
风雪呜咽，夜色彻底吞没了驿站。前院传来冯保尖利的催促声，夹杂着车马启动的嘈杂和铁甲碰撞的铿锵。
“走！连夜走！这鬼地方一刻也待不得了！”冯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给杂家护好了车！尤其是那辆破车！人要是死在半道儿上…你们都给杂家陪葬！”
车轮碾过冻得梆硬的泥路，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三辆破车在几十骑玄甲卫和金鳞卫的拱卫下，如同被风雪驱赶的丧家之犬，一头扎进了驿站外那条通往京都、却愈发狭窄崎岖的官道。
官道两侧，山势陡然险峻起来。黑黢黢的山崖如同巨兽的獠牙，在风雪中若隐若现。道旁的枯树林子越发茂密阴森，枝桠扭曲如同鬼爪，被厚厚的积雪压得低垂，几乎要扫到车顶。风穿过林隙，发出尖锐凄厉的呜咽，真如同百鬼夜哭。此地因此得名——鬼哭林。
车轱辘碾过一块冻硬的石头，车身猛地一颠！
“呃…噗——！”赵宸的身体在破车板上剧烈弹起！又重重砸下！更大一股粘稠腥臭的黑血混着靛蓝冰晶碎块从他口中呛喷而出！溅在车板上瞬间冻结！
“嗬…嗬嗬…”高阳的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被撕裂的漏气声，裹在厚被里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那条右腿搏动的靛蓝邪光透过厚布，在昏暗的车厢里一闪一闪，如同鬼火！
“慢点！稳当点！”护在车旁的玄甲卫什长冲着车夫低吼，声音在风雪的呜咽中显得格外焦躁。
队伍艰难地在狭窄的山道上行进，速度慢得像蜗牛。风雪更大了，卷起的雪沫子糊住了人眼，几步之外就白茫茫一片。两侧陡峭的山崖和密不透风的鬼哭林，如同巨大的坟墓，将这支小小的车队死死夹在中间。
突然！
轰隆隆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如同沉睡地底的巨兽被惊醒！猛地从车队前方左侧的山崖深处爆发出来！！！
整个大地都在剧烈颤抖！！！
紧接着！
左侧那道陡峭的、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山崖！如同被无形的巨斧狠狠劈开！从半山腰处！轰然崩塌！！！
无数磨盘大小的巨石！裹挟着万吨积雪和冻土！如同决堤的洪流！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朝着狭窄官道上艰难行进的车队！狠狠砸落下来！！！
“山崩了——！！！”
“躲开——！！！”
凄厉的尖叫和绝望的嘶吼瞬间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
冲在最前面的两骑玄甲卫连人带马！瞬间被滚落的巨石和雪浪吞没！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化为肉泥！
冯保的骡车被一块飞溅的巨石狠狠擦过！车厢一角如同纸糊般碎裂！拉车的健骡惊得人立而起！拖着半边破碎的车厢疯狂乱窜！金鳞卫拼死阻拦！场面一片混乱！
“护住王爷的车！！”玄甲卫首领目眦欲裂！狂吼着指挥剩余人马！试图在崩塌的巨石和雪浪中寻找生路！
然而！更致命的杀招紧随其后！
就在山崩的巨响尚未平息！漫天雪尘遮蔽视线的刹那！
轰！轰！轰！轰！轰！
一连串更加密集、更加刺耳的爆炸声！如同点燃了地底的雷池！猛地从官道两侧的密林深处！车队必经之路的正下方！轰然炸响！！！
火光瞬间撕裂了昏暗的风雪！浓烈的硝烟混合着刺鼻的硫磺味冲天而起！
巨大的冲击波将官道冻得硬邦邦的路基瞬间撕裂！炸开无数深坑！破碎的冻土、石块、连同被炸断的枯树！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激射！
拉车的马匹惊得发疯！拖着车厢在爆炸和崩塌的混乱中横冲直撞！几个躲避不及的金鳞卫被炸飞的碎石击中！惨叫着倒下！
“有埋伏——！！！”
“火药！是火药——！！！”
混乱！彻底的混乱！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爆炸的火光、崩塌的雪浪、飞溅的碎石、惊马的嘶鸣、绝望的惨嚎…交织成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就在这毁灭风暴的中心！
赵宸和高阳所在的那辆破车！拉车的瘦骡早已被爆炸的气浪掀翻！车厢被一块飞溅的巨石狠狠砸中！半边车板瞬间粉碎！露出里面如同破布口袋般瘫倒的两人！
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撞在赵宸身上！他身体猛地向上弹起！覆盖着靛蓝冰壳的右半边脸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冰壳深处那些扭动的符线如同被点燃的引信！疯狂地亮起刺目的靛蓝光芒！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夹杂着冰毒死气与某种濒死凶兽般暴戾意志的气息！轰然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呃啊啊啊——！！！”赵宸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那只唯一睁开的左眼！瞳孔深处猩红的血芒彻底燃烧！如同地狱熔岩！他僵硬的身体在破碎的车板上猛地挺直！覆盖着厚厚靛蓝冰晶的右手！如同挣脱了枷锁的魔爪！狠狠抓向旁边同样被爆炸震得痛苦翻滚的高阳！一把攥住了她那条疯狂搏动、散发着妖异靛蓝光芒的右腿脚踝！！！
就在赵宸冰爪抓住高阳脚踝的瞬间！
高阳大腿内侧那点破皮而出的靛蓝冰锥尖端！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骤然爆发出比太阳更刺目的妖异蓝光！！！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无尽邪异与贪婪的吸力！如同深渊巨口！顺着赵宸抓住她脚踝的冰爪！疯狂地！反向！吞噬！撕扯着赵宸体内那濒临崩溃、混乱暴走的冰毒本源！！！
“嗬——！！！”赵宸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一仰！覆盖冰壳的右半边脸瞬间扭曲变形！冰壳下的靛蓝符线疯狂搏动！仿佛随时要破体而出！一股更加浓烈、带着内脏碎块和靛蓝冰晶的黑血！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而高阳！在那股邪异吸力的疯狂吞噬下！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瞬间干瘪下去！皮肤呈现出一种死灰的蜡黄色！只有那条被赵宸抓住的右腿！靛蓝光芒亮得如同燃烧的鬼火！大腿内侧那点冰锥！如同活物般猛地又向外钻出一大截！尖锐的锥尖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也就在这冰毒与邪印疯狂角力、两人身体濒临彻底崩溃的生死关头！
轰隆——！！！
一声比之前所有爆炸加起来都要恐怖百倍的巨响！！！
猛地从车队前方！那被山崩巨石和火药陷阱彻底摧毁的官道尽头传来！！！
只见前方数十丈外！那段本就狭窄崎岖的官道！在连环爆炸和山崩的双重摧残下！连同支撑它的山体基岩！被硬生生炸断！撕裂！！！
一个巨大无比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断崖！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赫然出现在风雪弥漫的官道尽头！！！
断崖边缘！破碎的冻土和岩石还在簌簌坠落！下方是深达百丈、被风雪和黑暗吞噬的幽深峡谷！！！
而车队！在爆炸和崩塌的冲击下！如同被巨浪掀翻的破船！正不受控制地朝着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滑！落！而！去！！！
冲在最前面的几匹惊马和半截车厢！已经带着绝望的嘶鸣！翻滚着坠入了无底黑暗！！！
“完了——！！！”
“跳车——！！！”
绝望的哭嚎响彻峡谷！
玄甲卫首领睚眦欲裂！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死亡深渊！看着那辆载着赵宸和高阳、半边破碎、正被混乱人潮裹挟着滑向断崖边缘的破车！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他狂吼一声！猛地一夹马腹！就要不顾一切冲过去！
晚了！
那辆破车！在无数惊恐奔逃的人马冲撞下！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狠狠推到了断崖的最边缘！！！
半边车轮已经悬空！破碎的车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只需一瞬！便将带着车上那两个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身影！彻底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物皆休的刹那！
破车上！
一直如同死尸般瘫倒、被高阳腿上邪印疯狂吞噬的赵宸！
那只暴睁着、只剩下纯粹兽性血芒的左眼！
瞳孔深处！
一定比极地寒冰更纯粹！比深渊更死寂！却又蕴含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意志的幽蓝光芒！
如同被彻底点燃的星辰！
骤然！
炸！亮！！！
“吼——！！！”
一声混合着冰毒嘶鸣与远古凶兽咆哮的怒吼！从他撕裂的喉咙深处炸开！声浪如同实质！震得周围飞溅的雪沫和碎石都猛地一滞！
他那条被靛蓝冰晶覆盖、死死抓着高阳脚踝的右臂！
肌肉！筋骨！连同覆盖其上的厚厚冰甲！
如同被注入了开天辟地的巨力！
猛地！
虬！结！鼓！胀！！！
厚实的靛蓝冰甲表面！无数道细密的裂纹瞬间被撑开！又在那狂暴力量的挤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重新弥合！变得更加厚重！凝实！如同覆盖了一层深蓝色的玄冰重铠！！！
他身体借着那断崖边缘最后一点支撑！腰腹核心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绷紧到极限的硬弓！猛地向上！一弹！一旋！！！
借着这旋转的巨力！
他那条化作玄冰重铠的右臂！
死死攥着高阳的脚踝！
如同挥舞一柄人形的重锤！
将高阳那轻飘飘、如同破麻袋般的身体！
狠狠！
抡！了！起！来！！！
高阳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风声在她耳边凄厉尖啸！失重感和体内邪印被强行拉扯的剧痛让她发出一声短促到扭曲的尖叫！那条靛蓝邪光爆闪的右腿被巨力拉扯！大腿内侧那点尖锐的冰锥几乎要彻底脱离皮肉！
就在她身体被抡至最高点的瞬间！
赵宸那条玄冰覆盖的右臂！五指如同烧红的铁钳！死死扣住她的脚踝！猛地向下一压！一送！！！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混合着狂暴的冰毒与混乱的意志！顺着他的手臂！狠狠灌入高阳的身体！
高阳如同离弦之箭！又似被投石机抛出的巨石！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朝着断崖对面那片被风雪笼罩、距离足有数十丈的陡峭山坡！
狠狠！
飞！掷！而！去！！！
风雪被这狂暴的投掷撕开一道真空！高阳的身体在空中翻滚！那条散发着妖异蓝光的右腿在空中拖出一道刺目的光痕！如同坠落的流星！狠狠砸向对面山坡厚厚的积雪！
噗嗤——！！！
沉闷的撞击声！积雪被砸出一个深坑！高阳的身体瞬间被厚厚的雪层吞没！只留下一个不断冒着寒气的深洞！和雪面上迅速蔓延开来的、如同蛛网般的靛蓝色冰裂纹！！！
几乎就在高阳被掷出的同一刹那！
赵宸脚下那半边悬空的车板！再也承受不住重量！发出一声刺耳的断裂哀鸣！彻底崩碎！！！
他整个人！连同那半截破碎的车厢！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急！坠！而！下！！！
风雪在耳边疯狂呼啸！失重的感觉如同巨手攥紧了心脏！死亡的黑暗深渊在下方张开巨口！
就在这身体急速下坠、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
赵宸那急速下坠的身体！
猛地！
在半空中！
极其诡异！却又带着一种非人韵律地！
强行！
扭！转！！！
覆盖着靛蓝玄冰重铠的右臂！如同拥有生命般！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向旁边随着车厢一同坠落的！
半！截！粗！大！的！车！辕！木！！！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
粗大的车辕木被玄冰重拳砸得木屑纷飞！巨大的反冲力让赵宸下坠的身形猛地一顿！
借着这微不足道的一顿之力！
他那只完好的左腿！如同毒蝎摆尾！快如闪电般！狠狠蹬在另一块崩落的、足有磨盘大小的车厢碎木板上！！！
咔嚓！
碎木板被巨力蹬得四分五裂！
而赵宸的身体！
借着这两股狂暴的反冲之力！
如同挣脱了地心引力的束缚！
化作一道逆冲而上的靛蓝色流光！
朝着断崖上方！
那匹因受惊而人立而起、正疯狂刨踏着断崖边缘冻土、试图挣脱缰绳束缚的！
玄！甲！卫！备！用！龙！驹！！！
狂！飙！而！去！！！
快！快到了极致！在昏暗的风雪中只留下一道扭曲的残影！
那匹肩高体阔、雄壮如山的龙驹！正因恐惧而人立嘶鸣！巨大的铁蹄狠狠踏在冻土上！溅起一片雪泥！
就在它前蹄即将落地的瞬间！
那道靛蓝色的流光！如同陨星坠地！精准无比地！
狠狠！
砸！落！在！它！宽！阔！的！马！背！之！上！！！
轰！！！
巨大的冲击力让雄健的龙驹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前蹄猛地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但它终究是百里挑一的战马！硬生生扛住了这泰山压顶般的冲击！四蹄死死钉在断崖边缘！
赵宸！如同从地狱归来的魔神！单膝跪压在剧烈喘息、口鼻喷着粗重白气的龙驹背上！覆盖着玄冰重铠的右手死死攥住飞扬的鬃毛！左臂低垂！那只唯一睁开的左眼！瞳孔深处燃烧的血红与幽蓝光芒疯狂交织！死死锁定断崖对面！那片高阳砸落的、正不断蔓延靛蓝冰纹的雪坡！
“驾——！！！”
一声如同金铁摩擦、又似凶兽咆哮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炸开！
坐下龙驹感知到主人那狂暴无匹的意志！发出一声穿云裂石般的怒啸！巨大的铁蹄猛地刨开冻土！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朝着那深达百丈、风雪怒号的黑暗断崖！
狂！冲！而！出！！！
风雪在耳边发出凄厉到极致的尖啸！失重的感觉再次攥紧每一根神经！下方是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
龙驹巨大的身躯如同腾空的巨鹰！在断崖上空划过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沉重的铁蹄踏碎虚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对面那片陡峭的、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山坡！
轰！然！落！下！！！
轰隆——！！！
如同陨石撞击大地！
龙驹沉重的铁蹄狠狠砸进对面山坡厚厚的积雪中！巨大的冲击力让积雪如同爆炸般向四周狂涌喷溅！形成一个巨大的雪坑！无数积雪混合着冻土碎石如同浪潮般向山下崩塌滚落！
龙驹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嘶！粗壮的前腿在巨大的冲击下微微弯曲！但它硬生生扛住了！四蹄死死嵌入冻硬的坡地！稳住了身形！
风雪卷起漫天雪尘！模糊了视线。
赵宸单膝跪在剧烈喘息的龙驹背上，覆盖着玄冰重铠的右手依旧死死攥着鬃毛。他缓缓抬起头，左眼瞳孔深处燃烧的血红与幽蓝光芒缓缓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虚无的死寂。嘴角，一丝粘稠的黑血混合着靛蓝冰晶，无声地滑落。
断崖对面，崩塌的雪浪和混乱的嘶吼渐渐被风雪吞没。
死寂的山坡上，只有龙驹粗重的喘息和风雪呜咽。
赵宸的目光缓缓移向不远处，那个被高阳砸出的、正不断冒着寒气、边缘布满靛蓝冰裂纹的雪坑。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低沉！却又沉重如同闷雷滚动！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马蹄声！
毫无征兆地！
穿透了风雪的呜咽！
从山坡下方！
那片被更深沉的黑暗和风雪笼罩的密林深处！
清晰地！
传！了！过！来！！！
蹄声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不是杂乱无章！而是整齐划一！如同战鼓擂动！每一步踏下！都仿佛踩在人的心口！震得脚下冻土都在微微颤抖！
风雪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
山坡下方！
那片被黑暗和雪幕笼罩的密林边缘！
九个！
如同从九幽深渊中走出的！
身披重甲！连人带马覆盖在厚重、毫无光泽、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乌沉铁甲之内的骑士！
如同鬼魅般！
缓缓！
显！露！出！轮！廓！！！
铁甲之上！凝结着厚厚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白色霜花！边缘垂挂着尖锐的冰棱！
马匹雄壮如同巨兽！铁蹄踏在厚厚的积雪上！竟！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仿佛踏雪无痕！
九骑！
无声！
沉默！
如同九座移动的冰山！
带着冻结灵魂的死亡气息！
朝着山坡上！
那匹剧烈喘息、马背上跪着如同冰雕般身影的龙驹！
以及！
那个不断冒着寒气、边缘闪烁着妖异靛蓝冰纹的雪坑！
缓缓！
逼！近！！！
为首一骑！
身形格外高大！
肩头！
稳稳扛着那根通体漆黑、布满风霜凹坑、顶端钝圆、凝着厚厚冰晶的异形钝铁巨棍！
棍头！
笔直！
指向！
雪坡之上！
赵宸那死寂空洞的！
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