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7月1日 星期三 阴
华北平原上,黎明来得格外艰难。
05:17,天光未亮,北之星第三地下城的穹顶灯带模拟着日出前的情景,从暗红渐变成昏黄。值夜班的民兵李建国拖着疲惫的身子从通风管道检修口钻出来,把工具包扔在脚边,点燃了今天配给的第一支烟。烟草是战前囤积的劣质货,辛辣刺喉,但他眯着眼,享受这五分钟的奢侈。
“老李,三号区滤网堵了百分之四十,得尽快换。”年轻的助手小张从管道另一头爬出来,脸上满是油污。
李建国嗯了一声,目光扫过墙上新贴的阵亡名单。杜卡奥将军的名字在最上方,下面密密麻麻,是他不认识的士兵。巨峡号沉没一个月了,地下城的秩序还在勉强维持,但每个人都知道,头顶的天空已经换了主人。
“听说昨晚饕餮的巡逻艇又低空飞过西区,”小张压低声音,“抓走了十几个没按时回防空洞的。”
“做好你的事。”李建国掐灭烟头,“滤网下午换,先检查备用发电机。”
在他们头顶三百米,曾经的车水马龙已不复存在。长安街成了坦克和装甲车的通道,王府井大街两侧的奢侈品店被改成了临时医院和物资分配点。一个老太太小心翼翼地从破碎的LV橱窗里取出配给的合成蛋白块,她的帆布包里装着全家三天的口粮。
这就是战争中的又一个清晨。
战地医院
07:30,北之星协和医院地下分院。
琪琳在病床间穿梭,她的狙击手制服外罩着白大褂,已经三天没换。左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是上周在天津港阻击饕餮侦察队时留下的。
“三床需要输血,o型血只剩两袋了。”护士长拦住她,声音沙哑。
琪琳点头,在物资清单上签字。医院的电力时断时续,靠自备发电机维持生命支持系统的运转。墙上的电子屏滚动着伤亡名单,每分钟都在更新。
她走到靠窗的病床前,一个不过十八九岁的小战士躺在床上,双眼蒙着纱布。巨峡号沉没时,飞溅的金属碎片夺走了他的视力。
“今天感觉怎么样?”琪琳轻声问。
小战士咧嘴一笑:“琪琳姐,我好像能看见一点光了。”他停顿一下,“你说,我们还能赢吗?”
窗外传来防空警报的嘶鸣,由远及近。琪琳握紧了腰间的配枪,没有回答。
在另一个角落,何蔚蓝靠墙坐着,闭目养神。她的指关节缠着绷带,渗出血迹。昨晚她徒手砸穿了三个饕餮士兵的装甲,救出了一整车的平民。此刻她看似在休息,但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蔚蓝,去睡一会。”琪琳递给她一杯温水。
何蔚蓝睁眼,摇摇头:“我没事。”她的目光扫过满院的伤员,“比起他们,这点伤不算什么。”
医院外,一队工程兵正在修复被炸毁的围墙。带队的工程师拿着对讲机嘶吼:“钢筋不够!用废墟里的残骸也行!今天必须把这道墙垒起来!”
这是战争中最普通的一天。
地下工厂
10:00,太行山深处,原三线兵工厂。
刘闯光着膀子,汗水沿着结实的肌肉往下淌。他抡起锤子,重重砸在烧红的金属块上。这是一块从饕餮坠毁战机残骸上拆下来的装甲板,他要把它锻造成可供地球武器使用的刀片。
“温度再高五十度!”他朝负责鼓风机的工人喊道,“这鬼东西比咱们的钛合金还硬!”
工厂里热气蒸腾,几十个工人正在加班加点。一部分人在改造从战场回收的外星武器,另一部分人在生产最基础的子弹和手雷。车床的轰鸣声中,没人说话,只有钢铁碰撞的铿锵。
自从巨峡号沉没,杜卡奥牺牲,刘闯变了很多。那个冲动易怒的诺星战神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坚韧的战士。他主动要求来兵工厂帮忙,一方面是为了修复在战斗中受损的斧头,另一方面是想为地球防线尽一份力。
中午休息时,他坐在厂房屋顶,望着远山发呆。一个老工人递给他半根香烟。
“想家了?”老人问。
刘闯摇头。他的家早在饕餮第一波入侵时就没了。
“我在想,老爷子要是还活着,会怎么做。”他轻声说,手里的烟一直没有点燃。
老人拍拍他的肩膀:“杜将军选择了牺牲,就是为了让你们活下去,继续战斗。”
下方,一列装甲车驶出工厂,满载着刚下线的武器,奔赴各个前线。刘闯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回到灼热的锻造车间。他的斧头还需要三次淬火才能恢复原样,而战争不会等待。
乡村求生
14:00,陕西某偏僻山村。
赵信蹲在玉米地里,小心地拔除杂草。他的超级基因让他能轻易举起卡车,但此刻他像最耐心的农夫,呵护着每一株秧苗。
这里是雄兵连的秘密安全屋之一,也是为数不多的还能维持基本农业生产的地区。饕餮对大城市和军事基地的轰炸从未停止,但对这些偏远的乡村暂时无暇顾及。
“信爷!东头发现可疑信号!”一个年轻战士跑进田地,气喘吁吁。
赵信瞬间进入战斗状态,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几分钟后,他站在山岗上,举着望远镜观察。虚惊一场,只是村民在偷偷使用战前留下的无人机查看庄稼长势。
他松口气,但没有放松警惕。自从巨峡号沉没,恶魔和饕餮加强了对地球的监视,任何电子信号都可能暴露位置。
回到村里,孩子们围上来,好奇地摸着他身上的暗合金装甲。赵信勉强笑笑,分给他们自己省下的糖果。这些孩子不知道什么是星际战争,他们只关心今天能不能吃饱。
“赵信哥哥,天使姐姐什么时候再来?”一个小女孩问。
赵信望向天空,想起炙心。自从地球通讯大半瘫痪,他们已经两周没有联系了。
“很快,”他摸摸孩子的头,“等我们把坏人赶走,她们就会来。”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答案。
傍晚,赵信在村庄周边布置好警戒装置,这是他每天必做的工作。夜幕降临,没有电的村庄早早陷入黑暗,只有巡逻民兵的手电筒光柱偶尔划过夜空。
他坐在村口的磨盘上,守着这个平凡的夜晚。银河在头顶展开,浩瀚而冷漠,每一颗闪亮的星星都可能是敌人的母舰。
城市之夜
19:00,北之星地下指挥中心。
怜风盯着屏幕上的全球局势图,眉头紧锁。红色代表饕餮控制区,已经覆盖了大部分沿海地区和交通枢纽。蓝色代表地球防线,支离破碎,各自为战。
“太平洋舰队残部撤至关岛,正在重整。” “欧亚铁路线中断,西伯利亚段被彻底摧毁。” “非洲联盟失去联系已超过七十二小时...”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杜卡奥牺牲后,地球联军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境地,各国将领争权夺利,难以形成统一指挥。怜风凭借德诺星系的背景和雄兵连的支持,勉强维持着北之星防区的运转,但这远远不够。
“怜风首长,葛小伦回来了。”警卫在门外报告。
片刻后,风尘仆仆的葛小伦走进指挥室。他的战甲上满是刮痕,眼神疲惫但坚定。过去一周,他辗转三个战场,支援濒临崩溃的地球防线。
“天津港守住了,”他汇报道,“但伤亡很大,至少两个营打光了。”
怜风点点头,递给他一杯热水:“你先休息,明天还要去西南山区,那里发现疑似恶魔的活动痕迹。”
葛小伦没有接水杯:“彦有消息吗?”
自从巨峡号沉没,天使与地球的正式联络就中断了。彦作为凯莎的左翼护卫,不得不返回梅洛天庭,只留下偶尔的暗通讯。
怜风摇头:“天使星云也有自己的麻烦。”
葛小伦沉默。他想起战前在大学里的日子,那些为考试发愁、为恋爱烦恼的平凡时光,如今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22:00,他独自走上地面,站在曾经繁华的cbd区。摩天大楼残缺的骨架直指天空,如同文明的墓碑。夜风中传来隐约的哭泣声,不知是谁在为逝去的亲人哀悼。
这一刻,他无比想念彦,想念那个会叫他“小孩”、总是一副游刃有余样子的天使。但他知道,在这场战争中,每个人都背负着各自的重量。
星空注视
同一时刻,赤乌恒星系边缘,圣血军团的侦察舰“寂静观测者”号静静悬浮。
铃通过高维监测设备,注视着地球上发生的一切。她的血红色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分析与计算。
“雄兵连重组进度,百分之三十七点六。地球联军指挥效率,下降至战前的百分之二十一点三。”小护的汇报冷静而精准。
兰站在她身侧,微微皱眉:“恶魔的活动在增加,他们在寻找什么东西。”
铃的指尖划过全息投影,锁定几个异常能量信号:“他们在寻找银河之力基因的深层密码。莫甘娜想知道,为什么基兰会选择这样一个落后的文明作为传承者。”
投影上显示出葛小伦的实时影像,他正站在废墟中仰望星空。铃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兴趣。
“情感,依然是他们最大的弱点。”她评论道,“杜卡奥的死让整个雄兵连陷入情感波动,效率下降了至少十五个百分点。”
兰轻声问:“要干预吗?”
铃摇头:“观察即可。除非恶魔直接威胁到天使的利益,否则圣血军团不会出手。”
她的目光扫过地球的夜景,那些在黑暗中挣扎求生的光点,在她眼中不过是浩瀚数据流中微不足道的涟漪。一万两千年的生命让她见证了太多文明的兴衰,地球目前的困境,不过是宇宙中无数次类似事件的重复。
“记录葛小伦的情感波动数据,更新银河之力基因的评估报告。”她下令,“我要知道,情感对超级基因觉醒的影响程度。”
“是。”小护应道。
铃最后看了一眼那颗蓝色的行星,转身离去。对她而言,这又是观察任务中普通的一天。而在她身后,地球的夜晚还很长,黎明尚远。
黎明之前
2015年7月2日 04:30
葛小伦站在北之星的残垣断壁上,等待着新一天的日出。这是他近来的习惯,在战斗间隙的短暂宁静中,寻找继续前进的勇气。
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晨曦艰难地穿透硝烟与尘埃,在地平线上勾勒出破碎的城市轮廓。今天又是个阴天,但光线依然如期而至。
下方街道上,早起的民兵开始巡逻。炊事班升起袅袅炊烟,合成食品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医院里,夜班医生在与白班交接,疲惫但坚持。
何蔚蓝在训练场练习格斗,每一拳都带着破空之声。 琪琳检查着她的狙击枪,用从饕餮残骸中找来的零件进行改装。 刘闯在兵工厂继续锻造,锤击声如同战鼓。 赵信在乡村小路上奔跑,守护着脆弱的和平。 怜风在指挥室分析战报,试图在绝境中寻找生机。
这是战争中最普通的一天,也是生命最不平凡的证明。
葛小伦握紧手中的大剑,感受着体内银河之力的脉动。他想起了杜卡奥的嘱托,想起了战友们的信任,想起了彦离别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晨光映在他年轻的脸上,那双眼睛里不再有迷茫。
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战斗,还将继续。
在遥远的铁穹殿,铃看着监控画面中葛小伦的身影,血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有趣。”她轻声说。
但没有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