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拎着垃圾袋站在3602门口时，塑料袋子被里面的空瓶硌得有些变形。他特意算准了时间——下午四点，美嘉通常会在这个时段整理房间，倒垃圾的动静能自然地掩盖他的观察。
门虚掩着，能看到客厅的沙发上堆着刚叠好的婴儿服，小帽子上的绒球蹭到了茶几边缘。美嘉正蹲在茶几旁翻找着什么，动作有些急躁，嘴里还念念有词：“放哪儿了呢……明明记得在抽屉里……”
天宇的目光落在她掀开的抽屉上——里面散落着几包婴儿湿巾，一管没开封的润肤霜，还有个白色的小盒子，角落露出半截蓝色的包装，看着格外眼熟。
“找到了！”美嘉的声音带着点雀跃，从抽屉深处摸出那个盒子，拆开后拿出一根细长的白色试纸，转身往卫生间走。
天宇的呼吸猛地一滞。那是验孕棒。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冰凉的墙壁上。垃圾袋的提手勒得手指发疼，他却没察觉。脑海里瞬间闪过刚才在健身房看到的画面——吕子乔唾沫横飞地传授“撩妹技巧”，说“约会三次就得及时抽身，不然容易被缠住”，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子乔这家伙……”天宇低声骂了句，指尖在墙面上抠出浅浅的白痕。
他记得美嘉当年怀小小布时，吕子乔吓得躲在酒吧喝了三天酒，还是天宇把他揪回来，逼着他去买婴儿床、换尿布，告诉他“逃避解决不了问题”。那时候吕子乔攥着尿不湿的手都在抖，说“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养孩子”，眼里的慌乱不像装的。
可现在呢？他似乎又回到了原点，用那些所谓的“技巧”游戏人间，却忘了身后还有人在为他收拾残局。
卫生间的门开了，美嘉拿着验孕棒出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既不像期待也不像失落。她把试纸小心翼翼地放进盒子，塞进抽屉最深处，又用婴儿服盖住，仿佛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天宇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认识的美嘉，从来都是大大咧咧的，喜欢就笑，不开心就哭，什么时候学会了把心事藏得这么深？
“谁啊？”美嘉大概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扬声问了句，脚步声往门口走来。
天宇慌忙拎起垃圾袋转身，假装刚从3603出来，迎面和美嘉撞了个正着。
“天宇？”美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角的细纹里藏着点疲惫，“倒垃圾啊？”
“嗯，”天宇点点头，目光不自觉地往她身后瞟，“刚好像听见你在找东西，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美嘉摆摆手，往旁边让了让，“就是小小布的安抚奶嘴找不到了，估计被他扔沙发缝里了。”她的眼神有点闪躲，没提验孕棒的事。
天宇没戳破，顺着她的话头说：“小孩子都这样，我上次在3603捡到个恐龙玩具，估计是小小布串门时落下的，回头给你送过去。”
“那太谢谢你了！”美嘉的笑容真诚了些，“对了，周六聚餐你可一定要来，我给你做提拉米苏，上次听羽墨说你爱吃这个。”
“好啊，”天宇应着，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穿着宽松的卫衣不太明显，但他还是看出来了，“最近……没太累吧？带孩子挺辛苦的。”
美嘉的脸色僵了一下，随即笑着说：“习惯啦，小小布现在懂事多了，会自己拿奶瓶了。”她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见到子乔了吗？这两天总不见人影，电话也不接，不知道又野哪儿去了。”
提到吕子乔，她的语气里带着点嗔怪，更多的却是担心。
天宇想起吕子乔在健身房给人当“导师”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刚才在健身房看到他了，跟人聊得正欢，估计没听见电话。”他没说吕子乔在聊什么，怕美嘉听了更难受。
“这个死子乔！”美嘉跺了跺脚，眼里却没真生气，“等他回来我非拧他耳朵不可！”
天宇笑了笑，没接话。他拎着垃圾袋往楼梯口走，美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六早点来啊，我给你留最好的那块提拉米苏！”
“好。”天宇回头挥了挥手，看着3602的门缓缓关上，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他走到垃圾桶旁，却没立刻把垃圾扔进去，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公寓楼的方向。3602的窗户关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像个密不透风的壳。
吕子乔的“不负责任”，美嘉的“故作坚强”，像两根刺扎在他心里。他突然明白，自己回来要做的，不只是找回过去的记忆，或许还有……帮这些跑偏的家伙，重新找到生活的重心。
垃圾袋被他攥得变了形，里面的空瓶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天宇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回走。他得找个机会，好好跟吕子乔“聊聊”——用他们当年在宿舍打架的方式，把这个混蛋打醒。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3602的门口，像个沉默的承诺。有些事，不能再像当年那样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