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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时间琥珀与待办清单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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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案馆地下三层的刺激气味总是格外浓重,那是消毒水、陈旧纸墨和某种类似电路板烧焦的混合味道。林舟靠在走廊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无意识地快速交替敲击着墙面,发出细密而规律的“哒哒”声,像是在赶一份永远也写不完的报告。这是他吸收了“键盘幻听症”和“容貌焦虑镜中人”力量后,手指异化加剧的表现——两根手指的指尖皮肤彻底硬化,变成了类似黑曜石般的材质,敲击硬物时声音清脆。

更麻烦的是,他感觉自己对时间的感知似乎出了点问题。有时候明明只过去了五分钟,他却觉得像熬过了一个小时;而有时专注处理档案一抬头,却发现半天已经溜走。耳边除了永恒的键盘敲击声,偶尔还会夹杂进一种极细微的、仿佛秒针走动的“滴答”声,让他心烦意乱。

“适应期,正常的认知融合现象。”技术部的寒鸦叼着一根棒棒糖,蹲在L-07收容单元的观察窗前,手里拿着平板飞速记录着数据。今天她穿了一件印满齿轮和钟表图案的连帽衫,与她那头彩虹挑染的短发形成诡异又和谐的搭配。“你的身体正在学习同时处理来自不同‘社会病’范畴的信息流,时间感知混乱是典型症状之一。放心,暂时死不了,顶多……让你提前体验一下退休老干部看报纸时那种‘时光飞逝’的错觉。”

林舟扯了扯嘴角,试图给她一个“我很好”的微笑,结果面部肌肉调动出来的,却是一个标准到可以登上服务业培训手册的、露出八颗牙齿的职业假笑。这是“内卷之灵”残留的影响,在他情绪波动或疲惫时尤其明显。

“里面这位什么情况?”林舟指了指观察窗后那片奇异的空间。单元内部不像其他收容单元那样空旷,反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品——半杯冷掉的咖啡、一本翻到一半的小说、一堆待叠的衣服、甚至还有一盆叶子有些发黄的绿植。所有这些物品,包括空气本身,都仿佛被包裹在一层透明的、粘稠的琥珀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凝固状态。而在房间正中央,一个穿着宽松睡衣、头发乱糟糟的虚影,正保持着一种刚要伸手去拿那杯咖啡的姿态,一动不动,连脸上那抹混合着疲惫和拖延的微表情都定格了。

“编号S-05-119,归档名‘明日复明日’。”老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份纸质档案,眉头紧锁,“风险等级tEth级,但处理起来非常麻烦。特性是能将特定空间内的时间流速极端放缓,近乎停滞。触发条件通常与强烈的拖延、逃避行为相关。”

“又是一个……现代病。”林舟看着那个被自身“拖延场”冻结的虚影,仿佛看到了每个月末赶报告时的自己,内心莫名升起一股同情。

“不仅仅是现代病,”老陈翻开档案,“监测显示,S-05-119的能量场在过去72小时内异常活跃,影响范围有轻微溢出,导致隔壁档案数字化小组的三名文员工作效率下降了百分之四百,他们本周的报表任务……嗯,看来也得‘明日复明日’了。馆长命令,立即进行介入‘治疗’,稳定其状态。”

所谓的“治疗”,在林舟看来,就是强行闯入那个时间近乎停滞的领域,用自己的“认知修正”能力去“说服”或者说“对抗”那个畸变体代表的负面概念,使其恢复稳定。

佩戴好特制的抗时滞感官过滤器,林舟深吸一口气,推开了S-05-119收容单元的内门。一步踏入,仿佛从高速行驶的列车猛地跳进了一池粘稠的糖浆。空气阻力大到惊人,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扯橡皮筋,光线也变得缓慢而沉重,视野里的 everything 都带着长长的拖影。耳边那原本细密的键盘声和秒针声,在这里被拉长、扭曲,变成了某种低沉、呜咽般的怪响。

更可怕的是精神层面的侵蚀。一股强大的、令人心智松懈的惰性力量包裹着他,脑海里有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低语:“急什么……明天再说吧……休息一下……你看这里多安静……” 无数他曾经拖延过的琐事、未完成的计划,如同潮水般涌现,加重着这种“放下一切”的渴望。他甚至感觉自己的思维速度都在变慢,想要集中注意力都变得异常困难。

“又来一个……催促者……”那个被定格的睡衣虚影,在林舟进入后,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缓慢的活性,它的“声音”直接作用于林舟的意识,带着浓浓的倦意和抵触,“ deadlines……KpI……绩效考核……没完没了……就不能……让我安静地……待会儿吗……”

随着它的“话语”,房间内那些被凝固的物品微微震颤,散发出更多令人心生怠惰的能量波纹。林舟感到自己的眼皮开始打架,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躺下。

他猛咬舌尖,利用痛感刺激清醒,同时全力催动体内的力量。右手那两根黑曜石般的手指瞬间变得灼热,他艰难地抬起手,凌空做出了一个“删除”的动作!

“哒!”一声清晰的敲击声,竟在这片凝滞的空间里荡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错误……无效指令……”虚影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满,“拖延……是天赋人权……是……对无效忙碌的……终极反抗……”

“反抗?”林舟顶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努力让思维保持敏捷,他将从“杠精聚合体”那里学来的辩证能力用于此刻的对抗,“拖延不是反抗,是自我欺骗!是用当下的安逸,换取未来更大的焦虑!你这不是在争取安静,而是在制造更大的混乱!”

他一边说着,一边尝试向前移动。每走一步都像在泥潭中跋涉,体力飞速消耗。那两根异化的手指持续发热,“哒哒”的敲击声不绝于耳,像是在强行编写一段对抗“拖延逻辑”的代码。

“混乱……又如何……”虚影的反驳慢吞吞的,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合理性,“至少……此刻……我舒坦……”

就在林舟感觉自己的意志力快要被这温水煮青蛙般的怠惰感耗尽时,观察窗外的寒鸦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一小块电子屏贴在了玻璃上,上面用最大号字体滚动着一行字:

“林专员!想想你妹妹苏晓的档案!想想那个‘自愿入院’的谜团!你再‘明日复明日’,真相就真的石沉大海了!!”

妹妹苏晓!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舟脑中的混沌迷雾!对,他不能停下,他还有必须完成的使命!那股因拖延而产生的无力感瞬间被一股急切寻真相的焦灼所取代!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林舟对着虚影低吼,将因妹妹而激起的情绪力量融入了自己的能力中,“被自己创造的‘舒适区’永远囚禁,这就是你想要的‘舒坦’吗?!这不是安宁,这是琥珀里的昆虫,是永恒的死刑!”

他集中所有意念,将“键盘手指”的力量与这股炽热的情感结合,猛地指向那片凝固空间的中心!

“咔嚓——” 并非实物碎裂,而是某种规则被打破的脆响。房间里那粘稠如琥珀的时间质感开始迅速消退,光线恢复正常流速,空气重新流动。那些被定格的物品微微晃动,恢复了正常的时间状态。中央的睡衣虚影发出一声如释重负又带着点遗憾的叹息,身影渐渐淡化,最终消失不见,只留下房间里一片狼藉的、代表了无数个“未完成”的物品。

“认知冲击成功!S-05-119活性降至安全阈值!”终端传来提示。

林舟几乎虚脱地单膝跪地,大口喘气。成功收容(或者说“安抚”)了“明日复明日”,但他立刻察觉到了新的副作用。他抬起左手,发现手腕内侧的皮肤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个极淡的、类似复古打字机字体刻印的待办事项清单图案:

【1. 撰写S-05-119事件报告(截止:今日18:00)】 【2. 参加部门例会(时间:明日09:00)】 【3. 调查妹妹苏晓与消费主义饕餮关联线索(无期限,但高优先级)】

这个清单像是纹身,但又带着微弱的光晕,仿佛在实时提醒他。而且,他感到一种强烈的、如果不按清单完成就会产生的焦虑感,这与他刚刚对抗的“拖延”形成了尖锐的矛盾。这就是使用“拖延症候群”力量的代价?获得对抗拖延的武器,自身却中了“ deadline 焦虑”的诅咒?

回到宿舍,林舟疲惫地坐在电脑前,手腕上的清单第一条正在微微发光,催促着他。他正准备开始写报告,内部通讯系统却弹出了一个加密的临时对话窗口,对方的Id是一串乱码。

乱码Id:“时间感知异常,是探索档案馆深层区域的最好掩护。想知道‘自愿入院’背后的‘摇篮契约’吗?明天凌晨两点,b7区废弃档案焚化炉旁。独自前来。勿信魏明。”

消息在阅读后五秒自动销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林舟心中巨震。“摇篮契约”?这似乎触及了妹妹事件的核心。而对方直接点出了魏明馆长,暗示档案馆高层不可信?

他下意识地用那两根黑曜石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急促的“哒哒”声。手腕上的清单红光更盛,催促着他完成报告;而脑海中关于妹妹的谜团和这封神秘邀约,则像一团更大的迷雾笼罩下来。

窗外的档案馆永远灯火通明,分不清昼夜。林舟看着手腕上那个发光的数据化清单,又想起妹妹苏晓那张空洞微笑的照片。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漩涡边缘,一边是档案馆严苛的规则和看似永无止境的“治疗”任务,另一边是深不见底的、关于妹妹和这座建筑本身的秘密。

新的能力,新的副作用,新的谜团。他的指尖敲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仿佛在倒数着某个关键时刻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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