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
这个名字。
宛若一根最尖锐的毒针，瞬间刺入楚墨那片正在高速整理、归类庞大信息的识海。
嗡！
所有奔腾的数据洪流，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时间，停滞了。
空间，凝固了。
密室中那浓稠到化不开的血腥甜腻，那具具不成人形的尸块，那个瘫在地上涕泗横流的合体期强者……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意义。
只有那份玉简影像中，末尾的名字和备注，被无限放大。
【柳如烟，体质：剑心通明（极品祭品）。】
【备注：目标神志不清，于万宝楼门口闹事，已被护卫擒获，正紧急送往传送阵。】
楚墨的身体，出现了一刹那的僵直。
厌恶。
是的，只有厌恶。
刻骨铭心，深入神魂的厌恶。
对于这个女人，他没有任何怜悯，没有任何同情。
从青莲剑宗的初见到万妖大会的了断，她所代表的一切，都是楚墨想要彻底碾碎并抛弃的过去。
让她死。
就这么被当成祭品，在绝望和痛苦中被传送，被吞噬，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一个符合她愚蠢、傲慢一生的结局。
念头在楚墨的识海中一闪而过，快到不足万分之一刹那。
然而。
第二个念头紧随而至。
【价值】
“剑心通明”，极品祭品。
这说明她的体质，对于“守密人”这个组织而言，是极为珍贵的大补之物。
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可以。
但，不能资敌。
尤其是一个已经对自己展露了獠牙，并且隐藏在暗处的庞大组织。
任何一丝可能增强对方力量的因素，都应该被扼杀在摇篮里。
这是其一。
【工具】
她疯癫时喃喃自语的话，还回响在耳边。
“献祭……都是骗局……镇魔塔……不是镇魔……”
这个女人，在机缘巧合之下，触碰到了青莲剑宗最核心的秘密。
一个连凰曦月都未必完全知晓的秘密。
这个秘密，本身就是一张牌。
一张未来对付青莲剑宗，对付林清寒，对付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谓正道领袖时，可以掀翻整个牌桌的王牌。
让她死了，这张牌也就没了。
这是其二。
【诛心】
楚墨的思绪，掠过了一张清冷绝尘的脸。
林清寒。
如果让林清寒知道，她最看重、最骄傲的师妹，没有死在万妖大会的赎罪中，而是变成了一个疯疯癫癫、人人唾弃的乞丐。
如果让她知道，这个疯癫的乞丐，最终还活了下来，成为了一个永远无法被治愈、每日每夜都在忏悔与痛苦中煎熬的“活罪证”。
那么，每一次看到柳如烟，每一次听到关于她的消息。
对林清寒，对青莲剑宗的其他人而言，都将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凌迟。
这比让她痛快地死去，要有趣得多。
这是其三。
一秒。
整个权衡利弊的过程，在楚墨那恐怖的神魂运算下，连一秒都未用到。
结论已经得出。
救。
但不是救赎。
是回收。
回收一件尚有利用价值的……废品。
当最后一个念头落下。
轰！！！
一股比先前屠戮五名化神时更加恐怖、更加凝练、更加不加掩饰的杀意，从楚墨的身上轰然爆发！
整个玄铁铸就的密室，在这股杀意的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
角落里，早已僵硬如石雕的萧红雪，只觉得自己的神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下一秒就要被捏成粉碎！
她骇然地看着楚墨。
如果说之前的楚墨是一柄藏在鞘中的绝世凶兵。
那么此刻，这柄凶兵，已然出鞘！
锋芒所向，神佛辟易！
“呃……”
瘫软在地的钱通，在这股实质化的杀意下，肥硕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呻吟。
楚墨动了。
他一步跨出，瞬间出现在钱通面前。
没有丝毫的怜悯，一把拎住他满是肥油的脖颈，将他从血泊中提了起来。
那张刚刚还因为搜魂而扭曲的脸，此刻正对着楚墨，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
“传送阵……在什么地方？”
楚墨的声音不带任何起伏，只是在陈述一个结果。
钱通的瞳孔扩散，求生的本能让他疯狂地想要开口。
他感觉到了。
对方真的会杀了他！
毫不犹豫！
在死亡的巨大恐惧下，他所有的理智，所有作为合体期强者的尊严，瞬间崩塌！
他做出了一个下意识的、源于组织最严苛训练的本能反应。
舌尖用力，咬向了藏在后槽牙中的一颗特制假牙！
咔！
一声极其轻微的碎裂声。
一道微弱到几乎无法被察觉的灵光，从他口中瞬间迸发，直接穿透了密室的禁制，没入上方的虚空之中！
传讯符！
警报！
在捏碎传讯符的瞬间，钱通的脸上甚至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癫狂与快意！
你再强又如何？
这里是万宝楼！是“守密人”经营了千年的巢穴！
警报一出，坐镇总部的合体后期，乃至大乘期的太上长老都会被惊动！
你死定了！
然而，他预想中的惊慌并未出现在楚墨脸上。
楚墨只是微微偏了下头，看着那道消失的灵光。
随即，他把视线重新落回钱通那张混合着恐惧与快意的脸上。
“呵。”
一声轻笑。
充满了不屑与嘲弄。
“还想摇人？”
钱通脸上的快意瞬间凝固。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对方的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了一丝……不耐烦？
是的，就是不耐烦。
一种处理垃圾时，嫌垃圾太过碍事的不耐烦。
“本来还想让你多活几息。”
楚墨的另一只手抬起，再次按向钱通的天灵盖。
“既然你这么急着求死，那便……成全你。”
这一次，掌心汇聚的神魂之力，比之前粗暴了十倍！百倍！
如果说之前的搜魂是“掠夺”。
那么这一次，就是纯粹的“碾碎”！
“不……不……我说！地下九层！血祭传送……”
钱通的尖叫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那只手，已经落下。
轰隆——！
钱通的整个脑袋，像是被一座无形的神山当头砸中！
他的七窍中喷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混合着神魂碎片的脑浆！
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幅度大到诡异，四肢以违反物理定律的角度疯狂扭动！
楚墨面无表情。
他强行撕开了钱通的识海防御，将里面所有的信息，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秘密，用最野蛮的方式连根拔起，然后塞进自己的神魂之海中！
混乱，破碎，充满了尖叫与哀嚎。
但对楚墨而言，这些都只是无用的杂音。
他的神念如同一台最高效的分析机器，在亿万碎片中瞬间锁定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地下九层】
【血祭传送殿】
一幅无比详尽，标注着每一处禁制、每一个守卫位置的立体布防图，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同时，还有开启传送阵的最后时限。
一刻钟！
片刻后。
楚墨松开了手。
“啪嗒。”
钱通的尸体，如同一袋被倒空的垃圾，摔在地上。
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神魂、元神、连同最后一丝存在的痕迹，都被彻底抹除。
楚墨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所有暴虐的杀意尽数收敛。
他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漠然。
他看了一眼角落里脸色惨白、几乎无法呼吸的萧红雪。
“跟上。”
两个字。
不容置喙。
随后，他转身，一脚踹开了那扇由整块玄铁铸就、重达万钧的密室大门。
轰然巨响中，他头也不回地踏入了幽暗的通道。
警报已响。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