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边陲，万妖壁垒。
这里是妖族与人族疆域的分界线，黑色的巨石城墙连绵不绝，直入云霄，墙体上镌刻着古老而强大的妖纹，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暴戾气息。
熊霸天扛着他那柄标志性的黑金战斧，正带着一队天妖卫在城墙上巡逻。
他魁梧的身躯里，气血奔腾如江河，每一步踏出，脚下的城墙都发出轻微的震颤。
自从服用了帝君大人赐下的丹药，他的瓶颈被轻易冲破，如今已是妖王中期的强者，在整个万妖殿，地位水涨船高。
“都给老子把眼睛放亮点！”熊霸天粗声粗气地对手下吼道，“帝君大人说了，最近人族那边不怎么太平，谁要是敢在这时候偷懒，老子把他拧下来当球踢！”
“是！熊将军！”
天妖卫们轰然应诺，气势十足。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剑光，毫无征兆地划破了南境昏黄的天空，以极快的速度，精准地落在了万妖壁垒之前。
光芒散去，露出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明明只有一个人，却仿佛带着整个青莲剑宗的孤高与清寒，与周围暴戾的妖气格格不入。
熊霸天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停下了脚步。
他的双目瞬间充血，死死地盯住了那道身影。
那张脸，他化成灰都认得！
三百年前，就是这个女人，一剑重创了他们妖族至高无上的女帝陛下，让女帝闭关百年才恢复元气！
这是整个万妖殿的奇耻大辱！
“是她！是青莲剑宗的那个女人！”
“林清寒！她还敢来我们妖族的地盘！”
“戒备！全员戒备！”
锵！锵！锵！
一瞬间，城墙上所有的天妖卫都拔出了自己的兵器，锋利的刀刃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一道道强横的妖气冲天而起，汇聚成一片乌云，将整个壁垒上空笼罩。
气氛，剑拔弩张。
熊霸天巨大的身躯从城墙上一跃而下，轰隆一声砸在林清寒面前，地面都裂开了数道蛛网般的缝隙。
他提着战斧，一步步走向林清寒，每一步都带着山岳般的压迫感。
“林清寒！你好大的狗胆！”熊霸天的咆哮声震得空气嗡嗡作响，“三百年前让你侥幸逃了，今天居然还敢主动送上门来！怎么，是觉得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他上下打量着林清寒，咧开大嘴，露出一个充满了鄙夷和嘲弄的笑容。
“啧啧，瞧瞧你这副鬼样子，听说你那宝贝宗门快被吸干了？你不是人族正道的领袖吗？怎么搞得比我们这些‘邪魔歪道’还狼狈？”
林清寒的面庞覆盖着一层寒霜。
以她的身份，何曾被一个妖王如此当面指着鼻子羞辱。
换做往日，她早已一剑斩出，让对方形神俱灭。
可现在，她不能。
那颗破碎的道心里，只有无尽的悔恨和找到楚墨的执念。
她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与怒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来，是为见楚墨。”
听到这个名字，熊霸天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整个人都笑得前仰后合，巨大的战斧都差点脱手。
“哈哈哈哈哈！见谁？见我们帝君？”
他的笑声充满了无尽的讽刺，回荡在整个边境。
“林清寒啊林清寒，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当初是谁把我们帝君的剑骨活活剥了？是谁把他废掉丹田，像条死狗一样扔下万魔崖的？”
“现在你想见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
“晚了！”
最后两个字，熊霸天几乎是吼出来的。
城墙上的天妖卫们也跟着哄堂大笑。
“听见没，这女人居然是来找帝君大人的！”
“真是不要脸啊，当初把人往死里整，现在看帝君大人风光了，又想贴上来？”
“人族修士，果然都是这么虚伪无耻！”
一句句不堪入耳的嘲讽，化作最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扎进林清寒那颗本就千疮百孔的心。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一张脸，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尊严、骄傲、正道领袖的光环……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扔在地上，任由这些她过去连正眼都不会瞧一下的妖族，肆意践踏。
她以为自己会暴怒，会拔剑。
可她没有。
心中那股找到楚墨，亲口对他说一句“对不起”的念头，压倒了一切。
她就那么站在关外，迎着所有妖族的嘲笑和辱骂，一步不退。
“我要见他。”
她重复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
熊霸天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他也不动手赶人，就这么扛着战斧，大马金刀地往那一站，对着城墙上的手下们挥了挥手。
“兄弟们，都看清楚了啊！这就是人族大名鼎鼎的青莲剑仙，化神期的大能！”
“今天她就站在这儿，不走了！你们想说什么，想骂什么，都随便！让她也好好听听，我们妖族是怎么‘招待’客人的！”
这比直接动手，还要恶毒一万倍。
这是诛心！
一时间，更加污秽、更加恶毒的咒骂声，从城墙上铺天盖地而来。
“三百年前打不过我们女帝，现在连山门都守不住了，真是个废物！”
“听说她为了个野女人，害死了自己的亲传弟子，这种人也配当宗主？”
“滚回你的青莲剑宗去吧！这里不欢迎你这种背信弃义的毒妇！”
林清寒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动。
每一句辱骂，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的道心上。
她想起了被剥骨时，楚墨那绝望的质问。
她想起了镇魔塔里，那血淋淋的，延续了万古的骗局。
她想起了自己那可笑的“宗门大义”。
原来，这就是报应。
……
与此同时。
万妖殿深处，凰曦月斜倚在华丽的帝座上，面前一面水镜，正清晰地呈现着万妖壁垒前发生的一切。
她看着水镜中林清寒那苍白、屈辱的脸，红唇勾起一抹冷艳的弧度。
“熊霸天这个蠢货，倒是办了件聪明事。”
胡媚儿站在一旁，轻声问道：“陛下，就这么让她在外面站着？万一她……”
“她不会走的。”凰曦月打断了她的话，语气笃定。
“这个女人，骄傲了一辈子，也糊涂了一辈子。如今好不容易清醒了，知道了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不把楚墨找回去，她死都不会瞑目。”
凰曦月端起一杯血红的琼浆，轻轻晃动着。
“我就是要让她站着，让所有人都看着。”
“我要让她知道，她过去引以为傲的身份、地位、尊严，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想见我的男人，就要先学会，怎么做一条摇尾乞怜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