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东西不对劲。”一个声音突然从爱丽丝身边响起,音色与爱丽丝本人极为相似,但语气却截然不同。
爱丽丝身边,空气微微波动,随后,一个淡淡的、半透明的虚影浮现出来,轮廓由朦胧的淡金色光点和流动的、如烟似雾的忆质微粒勾勒而成。
她有着和爱丽丝一模一样的容貌与柔顺的金色长发,甚至连身上裙装的虚影轮廓都依稀可辨。
但她的身影虚幻,仿佛一个不够稳定的全息投影。
是伊迪丝。
“伊迪丝?”爱丽丝侧头看她,有些意外。
自从梦境事件解决、她们完成融合后,伊迪丝大多数时间都安静地待在她的意识深处,充当一个吐槽役,像这样直接跳出她的脑海,以近乎独立实体的虚影形态直接现身于外界,还是第一次。
“憋久了,透透气。”伊迪丝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虚幻的双臂环抱在胸前,目光却如实质般牢牢锁定在那个焦躁得快要冒烟的广告牌上,“而且,这玩意应该不是什么简单的‘故障广告牌’。”
她眯起眼睛,虚幻的身影向前飘近了一些,几乎与广告牌贴面相对。“它里面的‘东西’,挣扎得很厉害呢。那种想要冲破束缚、拼命想要传达什么的意念……隔着这层铁皮我都能‘闻’到。”
她伸出半透明的手指,虚虚点了点广告牌的中央,“不是机械故障的嘈杂,是……活物的困兽之斗。”
“梦境里的造物确实可以变化成各种形象,”黄泉开口道,她的视线在伊迪丝的虚影上停留了一瞬,并未过多惊讶,很快又回到广告牌上,“但……就算它是一个游客变化的,又为什么偏偏要跟着我呢?”
她对此似乎真的感到不解,自己是什么看上去很显眼的家伙吗?
真可惜广告牌没有手,也说不了除了预设广告词以外的任何话。
不然这家伙现在肯定恨不得立刻长出十只手来写字,或者用任何可能的方式,把信息直接糊这几个人脸上。
“它似乎想说什么。”伊迪丝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广告牌那一系列越来越狂躁的“表演”,仿佛能读懂这种抽象的情绪宣泄和肢体语言背后的含义。
“嗯……焦急,相当焦急……还有点对某人反应迟钝的……怨念?”她说着,瞥了一眼黄泉。
黄泉面色如常,仿佛没听见。
“等会哈……光看哑剧可不行。”
伊迪丝不再满足于观察。她绕着广告牌缓缓飘了一圈,眼神专注,像是在用某种无形的感知扫描它的内外结构。
最终,她在广告牌的背面,那个只是光滑金属板的区域,停了下来。
她的目光锁定在金属板上一处看起来毫无异样、只是漆面颜色似乎比周围略微深了一丁点的细小圆点上。
然后,伊迪丝抬起了那只半透明的手,五指收拢,握成拳头,对着那个小圆点——
“嘿!”
一拳“打”了过去。
她的手臂并非实体,拳头很自然地穿过了广告牌冰冷的金属外壳,没有发出撞击声,也没有造成任何物理性的凹陷或损伤,仿佛只是穿透了一层不存在的空气。
然而,就在她那虚幻的拳头没入金属板的瞬间,整个广告牌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般,剧烈地震颤起来。
框架上的彩灯疯狂闪烁,播放的苏乐达广告画面瞬间扭曲、雪花化,发出刺耳的、断断续续的电子噪音。
紧接着,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伊迪丝的拳头从广告牌的正面,那片原本播放着广告的屏幕中央位置,“穿”了出来。
而随着她的拳头一起从金属与光影中“被拖拽出来”的,还有一个紧紧抱着她手腕的、毛茸茸的、看起来惊魂未定的……
仓鼠。
准确说,是一个穿着某种风格利落、剪裁合体的小巧深棕色马甲,戴着歪斜的暗红色迷你贝雷帽,背上还挂着个迷你的单肩包的……仓鼠。
它的体型大约只有人类手掌大小,皮毛是柔软的浅棕色,此刻正死死用四只小爪子抓着伊迪丝那只由忆质临时构筑出、足以让它抓握的“实体化”手腕,圆溜溜的黑眼睛瞪得老大,胡子因为剧烈的喘息而一抖一抖。
“唔哈——!!!”它猛地从广告牌里被完全拽出,落在伊迪丝的手掌上,立刻松开爪子,挺直小小的身体,张大嘴巴,深吸了一大口气,仿佛刚刚从深水中浮出,又像是一个窒息许久的人终于接触到新鲜空气。
然后,它发出了劫后余生般、带着明显哭腔和巨大解脱感的呐喊:“我、我终于从这该死的铁皮囚笼里出来了!!!”
声音清脆,有些孩童般的质感,但语气里的激动和委屈清晰可辨。
它松开伊迪丝的手腕,或者说伊迪丝适时地松开了对那部分忆质的维持,让它轻盈地落在地面上。
小仓鼠脚爪沾地时还因为激动和腿软踉跄了一下,但它迅速站稳,用小爪子拍了拍自己毛茸茸的胸口,大口喘气顺气,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然后,它转过身,面向伊迪丝——这个将它从广告牌里救出来的、形态奇特的半透明女性——
努力挺起小小的胸膛,用前爪扶了扶头上那顶依旧有些歪斜的贝雷帽,尽可能摆出一副庄重、正式的姿态,尽管它湿漉漉的黑眼睛和微微发抖的胡子暴露了它并未完全平静:
“非、非常感谢您,这位美丽的……额,小姐。”
它似乎想用更华丽、更正式的辞藻来表达感激,但看着伊迪丝那明显非人的虚影状态,以及那张和爱丽丝一模一样却气质迥异的脸,差点把“女鬼”之类的词秃噜出来,好在及时刹住了车,用了最稳妥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