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叙那双浅淡如玉的眸子凝视着她。
“醒了?”他声音比平时要轻上许多。
虽说那双眼眸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
宁岁低头瞥了眼温叙紧紧环在她腰间的手——
像是环抱小猫小狗一样的姿势,她整个人都被他包裹在怀里,严丝合缝。
……这抱的也太紧了。
温叙被应宿传染了吗?
天天好的不学学坏的。
宁岁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温叙扶她坐起,将事先准备好的水囊递到她唇边。
清凉的水滑过喉咙,叫她舒适许多。
“其他人呢?”宁岁音色有些沙哑,四处张望一番。
“找柴,捕猎。”温叙简单回答,手指又搭在她腕上,细细探过她的脉搏,“你伤得很重,至少三天才能行动自如,七天内不得动用灵力。”
“好。”宁岁淡定道。
气氛稍滞片刻。
“…夺少?”她难得有些破音。
“七天。”温叙重复道。
宁岁面上的表情皲裂开来。
若是在御剑门内倒也还好,偏偏这是在器冢,处处都是危险。
况且冢内危机四伏,就像刚才掉进迷宫一样,那种一脚踩空的情况,就算是段酌他们贴身护着她都避免不了。
也就是说,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摆在宁岁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
动用灵力,筋脉尽碎,死;
不动用灵力,手无缚鸡之力,死。
想到此处,宁岁两眼一黑。
头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抬起眼,发觉温叙正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这动作轻缓到像在摸那些喜欢窝在他怀里的兔子。
“别怕。”温叙望着她,神色没什么波动,偏偏叫宁岁看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宁岁望着他的眼,微微一愣。
“别怕。”温叙顺着她的头发,又重复了一遍。
……不止是安抚宁岁…这话也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他此刻,竟显得如此…不安。
“…我不怕。”宁岁握住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
温叙没有回话,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温桃他们呢?”宁岁问。
“被传到别的地方了。”温叙回答道。
宁岁顿了顿,想起昏迷前最后看到的那一幕:“你…对温桃做了什么?”
温叙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寒髓针’,三个月内,她修为无法寸进,每日子时要受寒气侵体之苦。”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是在描述什么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宁岁倒没想到温叙出手会如此狠辣,毕竟和他往日逗鸟弄蝶的温和医修形象不符。
温叙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他从怀中抽出一条素白如雪的缎带,细细长长的,与衣料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医者仁心…”
“但她碰了你。”温叙的手指轻轻拂过宁岁腰际,轻柔的触感叫她微微一颤,“那便不是‘病’,是‘害’。”
“既是‘害’,便该拔除。”
那双眼眸依旧平静,像极深的潭水,却叫人莫名觉得,那潭水底下结了冰,冰下又有火在燃烧。
“既为医者,便要渡可渡之人。但若有人想将你从此世‘渡走’……”
温叙俯身,将那缎带缠在宁岁腰上,又用另一端绑住了自己的腰腹。
“我便只好,先‘渡’她了。”
他说这话时,目光紧紧锁着宁岁的眼睛,仿佛要确认她是否还真实地活着。
那眼神中翻涌的情绪像是后怕,让宁岁心头都微微一震。
就在这时,脚步声传来。
段酌提着一只处理好的野兔回来,看到宁岁,紧拧的眉头都松动一瞬:“你醒了。”
他将野兔扔在一边,快步走到宁岁身边,摸了摸她苍白的脸:“还是这么白...你到底伤得多重?”
“反正死不了。”宁岁还真不习惯他这关切的模样,扯了扯嘴角,宽慰道。
“死不了?”段酌声音陡然一颤,像是想像往常一样冷笑一声,却又笑不出来,“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气息有多弱?老子还以为…”
口中的话戛然而止,他别过脸去,深吸了几口气才转回来:“……以后不会了。”
宁岁没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段酌抬眼,眼睫的阴影投进那金眸里,显得那颜色有些晦暗不明。
“…以后不会再……”他声音极轻。
宁岁听不真切:“嗯?”
段酌望着她,没再开口。
“…没事。”
谢宴辞和谢砚秋也很快回来了。
谢砚秋一回来就抱住了宁岁。
谢宴辞倒是内敛许多,虽然没有这般直白,却也是端茶倒水的将她照顾的极细致。
宁岁的五脏六腑还在隐痛,午饭吃的不免慢了些。
几人像是把她当成了残废,温叙抱着她,谢宴辞更是一口一口的喂着她吃。
……关于镜像的事,几人明显有些疑虑,但都默契的闭口没提,毕竟宁岁现在的情况很糟。
但宁岁先前答应了他们,便不打算隐瞒。
“关于那个镜像……”宁岁斟酌着如何开口。
毕竟这些事说出来实在天方夜谭。
温叙用纸巾擦了擦她的唇角:“你现在需要休息,不宜多说。”
其余几人也没有异议。
“…等找到沈灼青和应宿,一起说吧。”宁岁没再坚持,“我们尽快与他们汇合,单独行动太危险了。”
午饭已然吃完,她试图站起身,却双腿一软,险些摔倒。
段酌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不再歇一会儿吗?”
“不用。”宁岁道。
就她这个身体状况。休息这一时半会也无济于事。
段酌没再劝她,在她面前蹲下,“我背你。”
宁岁趴在他背上,腰间却被一股拉力一扯。
几人低头,看见她腰上缠着的白色缎带,又顺着那缎带看见了被绑在另一端的温叙。
空气寂静了一瞬。
谢砚秋:“……这是什么?”
“捆仙索。”温叙整理了一下缎带的结,“若再发生意外,我会和她在一起。”
…这真是……相当简单粗暴的防范措施。
……很符合温叙的脑回路。
段酌顺着那缎带来回看着两人,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嘴巴张了又张,却不知从何说起。
“……凭什么另一端绑在你身上?”他说着,就要去扯温叙腰间的带子。
温叙倾身躲过他的手,抬眸看了他一眼,虽是没说话,却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