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清抬手，将墨玉红绳从胸前衣襟缓缓拉出，接着轻巧地从脖子上解下，递向齐禹，动作自然又带着几分干脆。
齐禹沉默了许久，目光紧紧盯着那枚墨玉，似是陷入了某种挣扎。
最终，他还是没有伸手去接。
怀清见状，也没有多做纠缠，顺势收回墨玉，重新仔细地佩戴好。心想，机会已经给了他，他不要，那便与自己无关了。
“其实，比起寄希望于墨玉，你倒不如去白云寺看看。”怀清开口打破沉默，“就算是求神拜佛，也得找对地方不是？”
“我去了，无为大师说，他无能为力。”齐禹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无奈。
当初接到消息，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白云寺。在众人眼中，无为大师佛法高深，可他还知道，大师在医术上的造诣同样数一数二。
他将太医院院正用金针刺穴为小阿霖疏通穴道却毫无效果的事告知无为大师后，大师直言自己医术不及太医院院正，去了也是徒劳。
不过，大师还是给了他一张帖子，让他去找鬼医莫不正试试。
鬼医莫不正是无为大师的同门师兄，只是一个从医，一个入了佛门，这些年两人偶有联系，最近据说在北境一带，只是具体位置还需他自己去寻访。
怀清听后，一时语塞，暗自思忖自己到这里才没多久，能认识几个神医呢，提到白云寺的无为大师也不过是碰碰运气。
“我过几天要走了。”齐禹突然说道。
“啊？不是说要赖在我家吗？”怀清满脸惊讶，忍不住吐槽，“现在的人都这么善变？”
“逗你玩呢！”齐禹看着她那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满脸的胡子跟着张扬开来，乍一看更显粗犷吓人，“无为大师给我引荐了鬼医莫不正，我得去找他。”
“哦！鬼医很厉害吗？他在哪儿？”
“据说在北境。”
“北境？那里现在冰天雪地的，鬼医跑那儿去做什么？”
“北境地理环境恶劣，不利于农作物生长，但却生长着许多珍稀药材。无为大师猜测鬼医是去那儿采摘珍贵药材了。”
“我听说北狄近几年屡屡进犯我大明朝，妄图抢夺我国肥沃土地和丰富物产。
今年北狄先是遭遇旱灾，接着又有风雪，冻死牛羊无数，损失惨重。为抢夺物资，他们完全有可能再次进犯我大明。你这一去，可要千万保重啊。”怀清一脸关切，不管怎么说，大家也算朋友，她可不想齐禹出什么意外。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齐禹说着，语气渐渐变得沉重，“今年北境可不只是风雪交加，很可能是雪灾。”
“雪灾？”怀清差点惊呼出声，“不是说这是粮铺为哄抬物价放出来的假消息吗？”
之前她就对这消息的真假有所怀疑，所以不管消息真假，她囤粮的速度从未停下，每次去镇上都会多多少少囤些粮食回去。
可要是真有雪灾，光她现在囤的粮食远远不够，而且光囤粮也解决不了所有问题。
齐禹不想吓到她，但事实是北狄已多次进犯北境。外祖父手下的大将姜达延长战线狙击北狄，却收效甚微。
北狄派出三王子青格勒前来进犯，此人骁勇善战且诡计多端，姜达手下副将多次败于他手。而且此次北狄出动的人马明显比往年多，起码超出两成，这还只是十月初期的战况。
如今已经十一月初，北境早已是白茫茫一片，北狄受灾比他们更严重，他们骚扰进犯的频率估计也在不断增加。北境许多流离失所的百姓无奈背井离乡，开始向南边迁徙逃难。
“大姑娘还是早做准备吧。”齐禹只能点到为止，再多说就涉及军事机密了，对她而言，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
“流民会逃荒到这里吗？”怀清忧心忡忡地问道。
她想起赵先生也是出自北境，据说也是十一月开始逃荒，足足走了四个月才逃到他们临元县，可在逃荒路上，他的家人亲朋无一幸免。
北境距离他们临元县三千多里，按照人正常步行速度每个时辰最多二十里来算，不眠不休匀速行走也要走半个月。但人不可能不眠不休，除去睡觉、吃饭等时间，五十天能到就算快的了。
当然，这还是在前世那种有宽广平坦路面和精准导航的前提下计算的。
要是让一家人翻山越岭，还不时走错路线，再加上外界风雪、野兽威胁、食不果腹等诸多不确定因素干扰，很可能就像赵先生那样走上四个月。
可若流民真的翻山越岭逃荒到这里，那她要准备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你不介意多待几天吧？”怀清看着齐禹问道。
爹娘忙着村里的事务，冬小麦也需要有人记录生长情况和照料；
大哥他们去书院读书了，小妹又忙着布偶的生意，就算她闲着，也帮不上太大忙；
小舅已经从县衙牵来五十头牛，开始安排人深耕土地；
家里也就她跟牛大比较闲，勉强再算上眼前的齐禹，也就三个人能帮忙。
哦，对了，还有庄子上的四个小伙子，庄子上其他人都有活干，自从他们把给明月楼送卤肉的活计转给村里作坊后就闲了下来，一直在帮小舅开荒。
“我初六走。”齐禹回答道。
怀清心里一算，还有四天时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两人正说着话，后面传来牛车咯吱咯吱的响声。怀清转身一看，原来是牛大赶着将军追了上来。
看到这一幕，怀清心里满是感动。他们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一路上都没见到一辆车子经过，连莲花镇城门的影子都还没瞧见。要是光靠双腿走到庄子上，她真担心自己的腿还能不能保住。
哎，自己没有千金小姐的命，却有一身娇贵的毛病！
要是有空间和灵泉就好了，喝一口灵泉就能洗经伐髓、强筋健骨，还不用辛苦练功减肥，那该多好啊！
可惜她什么都没有，穿越女主必备的空间系统，她一个都没绑定，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穿成了女配，所以不配拥有吗？
怀清忍不住胡思乱想，开起了小差。
去庄子上要经过莲花镇，怀清本着不走空趟的原则，打算去粮铺囤货，却被齐禹拦下。
齐禹分析道，一辆牛车能装多少粮食呢？莲花镇就这么大，怀清要是一趟趟往家里搬粮食，不出三次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还不如去县里或者隔壁乐安县采购。
“也对，我们还可以假扮成粮商，组成运粮队。”怀清眼睛一亮，心想既然要做，索性就干一票大的！
“粮商？也不是不行，只是这动静可不小哦。”齐禹提醒道。
“可如果个人单趟多次购买，还得分多家粮铺，那得多久才能购满一万斤啊。”怀清无奈地说，反正自己身上有银票，大大小小加起来也有400两，小舅从县衙直接借来牛和犁耙，倒是帮她省了不少银子。
“一万斤？你家七口人加上庄子上的庄户也就二十来人，一人一天一斤粮，吃半年也就三四千斤，一万斤够吃一年半了。等明年新粮上来，这些可都变成陈粮了，不划算。”齐禹给她算了一笔账，而且实际上一人一天也吃不了一斤粮。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还是防患于未然吧！”怀清态度坚决。她知道粮食存放得当的话，囤放一年也不会变质。
她在庄子上和村里都挖了地窖，有专门存粮的，也有当菜窖的，最多能容纳五万斤粮食。
这儿离北境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气候变化又难以预测，她能做的，就是尽最大努力保全一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