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外的御道上,十万御林军列成方阵。
甲胄上的铜钉映着晨光,泛着淬了冰的冷光。
枪尖直指天际,整齐得像一片钢铁森林。
朱由校身着鎏金铠甲,铠甲上的龙纹嵌着赤金。
腰间佩着太祖遗剑。
龙靴踩过台阶,每一步都震得砖面发颤。
他一步步走上承天门的高台。
魏忠贤捧着玉玺紧随其后,锦缎托盘的边缘已被他攥出褶皱。
他低声道:“皇爷,仪仗已备妥,熊大人与方大人在台下候旨。”
朱由校颔首,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将士与百官。
他声音洪亮如钟,震得空气都在颤:“萧近高叛乱,江南动荡,朕今日亲征!”
“誓要荡平叛贼,还江南太平,护大明百姓!”
将士们齐声高呼 “吾皇万岁”。
声浪掀动空气,震得城楼上的琉璃瓦簌簌发抖,灰尘簌簌往下落。
高台之下,熊廷弼与方从哲躬身听训,袍角被风掀得猎猎响。
“熊卿,朕离京后,北方防务全权交你。” 朱由校掷出一支兵符,兵符划破空气,带着破空声。
“后金若敢趁虚而入,许你便宜行事,不用奏请!”
熊廷弼稳稳接住兵符,掌心传来兵符的冰凉。
他躬身道:“臣遵旨!关宁铁骑已在通州待命,定保北疆无虞!”
朱由校又看向方从哲,眼神冷得像刀锋。
“方卿,京城政务与粮草调度归你,若有延误,提头来见!”
方从哲额头瞬间冒汗,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他声音发颤:“臣……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他怎会不知,这是朱由校故意把 “后方责任” 压实,断了他暗中掣肘的可能。
魏忠贤突然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慌乱。
“皇爷,户部主事刘纯敬、翰林院编修黄家鼎跪在午门外,说要冒死进谏,拦都拦不住!”
“哦?” 朱由校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让他们上来。”
片刻后,两名身着官服的文官被带上来,衣衫凌乱,帽带都断了,却目光坚定,挺直了脊梁。
刘纯敬 “噗通” 跪地,膝盖撞得砖面闷响。
他高声高呼:“陛下!亲征劳民伤财,江南之乱本是新政逼反士绅!”
“撤新政、派使招安即可,何必御驾亲征,徒增百姓疾苦!”
黄家鼎紧接着往前膝行两步,嘶吼道:“陛下可知江南百姓早已民不聊生?”
“清丈田亩时官吏舞弊,火耗归公后层层盘剥,白骨已露于野啊!”
台下百官脸色骤变,纷纷低下头,没人敢接话。
这两人是在直指皇帝的新政是动乱祸根。
朱由校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玉佩被捏得温热。
他语气却平静得吓人:“你们说新政逼反士绅,可有证据?”
“说百姓民不聊生,又是听谁说的?”
刘纯敬从袖中掏出一叠纸,纸张被攥得发皱,高举过头顶。
“这是江南士绅托人送来的密信!上面有官吏舞弊的名录,还有百姓逃亡的记载!”
黄家鼎补充道:“臣的族弟在江南任知县,上月寄信说,他辖区内饿死的百姓已有数百,路边的野草都被啃光了!”
朱由校接过密信,扫了两眼就扔在地上,纸张 “哗啦” 散开,沾了满地尘土。
“士绅的话也能信?” 他冷笑。
“他们瞒报田产、蓄养私奴,新政动了他们的利益,自然要抹黑朕!”
他转头看向锦衣卫指挥使,声音里没带一丝情绪。
“这两人私通江南士绅,散播谣言动摇军心,该当何罪?”
指挥使躬身,声音洪亮:“回陛下,按大明律,当斩!”
刘纯敬急得磕头出血,额头撞出青紫,嘶吼道:“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若不信,可派御史暗访!”
“朕要亲自去看!” 朱由校厉声道,拔剑出鞘,剑刃映着晨光。
“朕的眼睛,比任何御史都可靠!”
方从哲连忙上前求情,额头抵着地面。
“陛下,刘、黄二位大人虽言辞过激,但也是为国担忧,望陛下从轻发落!”
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声音里带着怯意。
可朱由校却摆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
“朕亲征在即,若人人都敢散播谣言、动摇军心,这仗还怎么打?”
他拔出太祖遗剑,剑尖直指两人,寒光刺得人眼晕。
“今日朕就以你们的人头,立朕的军威!”
锦衣卫立刻上前,铁钳般的手拖起哭喊的刘纯敬与黄家鼎。
“陛下三思啊!江南真的快完了!” 刘纯敬挣扎着高呼,指甲抠进砖缝,划出深痕。
黄家鼎更是嘶吼道:“你所谓的平叛,不过是纵容贪官搜刮百姓,新政才是动乱的根 ——”
话没说完,就被锦衣卫用布堵住了嘴,闷响被压在喉咙里。
刀光一闪,快得像闪电。
两颗人头滚落高台,“咚” 地砸在砖面上,鲜血喷溅在鎏金仪仗上,红得触目惊心。
朱由校擦拭着剑上的血迹,剑刃上的血珠滴落在地。
他对台下百官道:“朕再说一次,亲征之事绝无更改!”
“谁敢再阻扰、再散播谣言,这两人就是榜样!”
百官齐刷刷跪地,声音发颤,却无比整齐。
“臣等遵旨!”
没人再敢有半句异议。
刚才那两颗人头,彻底砸灭了他们心中的侥幸。
仪式继续进行,朱由校亲自为先锋官授旗,旗帜上的 “明” 字迎风猎猎。
他又召见了几名从江南突围出来的边将,边将的甲胄还沾着血和烟尘。
“陛下,萧近高的叛军虽多,但大多是被迫从军的百姓,不堪一击。” 一名边将躬身道。
“只是徐少良太过残忍,攻下城池后就纵兵劫掠,百姓苦不堪言,不少人都逃进了山里!”
朱由校点头,指尖敲着剑柄。
“朕知道了,进城后,凡不抵抗者免死,劫掠百姓者,无论官兵叛贼,一律斩首!”
他要的是平定叛乱,不是让江南彻底糜烂。
毕竟糜烂的江南,可榨不出多少 “财富”。
午时三刻,亲征的号角正式吹响,“呜呜” 的声响震彻京城。
朱由校翻身上马,战马嘶鸣,蹄子踏得地面发颤。
身后是十万御林军组成的长龙,旌旗蔽日,甲胄如潮,绵延数里。
魏忠贤骑着马跟在侧后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疑虑。
“皇爷,刚才刘、黄二人的话,会不会真有几分属实?”
“有没有属实,到了江南就知道。” 朱由校目视前方,缰绳攥得指节发白。
“但他们私通士绅、动摇军心,死得不冤。”
他心里清楚,新政推行时确实可能有官吏舞弊,但这不是废除新政的理由。
他要借平叛之机,彻底整顿江南吏治,把士绅的财富收归国库,这比任何 “暗访” 都有效。
队伍缓缓向南进发,途经午门时,地上的血迹已被黄沙覆盖,只剩淡淡的腥气。
可刘纯敬与黄家鼎的呼喊,却在不少人心中埋下了疑虑。
方从哲站在城头,望着远去的大军,捋须沉思。
士绅的密信他也收到过,只是他没敢像刘、黄那样直言。
熊廷弼则盯着北方的天空,眉头紧锁,心中盘算着如何防备后金的偷袭。
对江南的 “真相” 毫不在意。
而队伍最前方的朱由校,正策马前行。
他既不信士绅的抹黑,也不全信百官的奉承,他要亲自揭开江南的面纱。
可他不知道,刘、黄二人的呼喊并非全是谎言。
江南的清丈田亩确实出现了大规模舞弊,火耗归公也被官吏层层加码,百姓的处境远比他想象的艰难。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些跟着他亲征的大臣,早已和江南的贪官暗中勾结,等着借 “平叛” 之名,一起收割江南的财富。
队伍行至卢沟桥时,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马蹄声急促得像擂鼓。
一名锦衣卫快马赶来,翻身跪地,甲胄上的血还没干,声音发颤。
“陛下,刚收到南京密报!”
“李长庚将军已守住内城,但徐少良纵兵攻破了三座县城,劫掠府库后,竟带着粮草投靠了后金的奸细!”
朱由校脸色骤变,猛地勒住马缰,战马人立而起,嘶鸣不止。
徐少良投靠后金,意味着江南的叛乱已和外敌勾结,局势远比他预想的复杂。
他转头看向南方,那里的天空似乎已被战火染成了红色。
刘纯敬与黄家鼎 “江南是动乱根源” 的呼喊,又一次在他耳边响起。
江南究竟是士绅口中的 “炼狱”,还是百官眼中的 “宝库”?
徐少良投靠后金的背后,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阴谋?
朱由校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指节泛白,心中第一次对自己的 “眼见为实”,产生了一丝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