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等待,叫做近乡情怯。
而那等待时的心情,是如履薄冰。
从庄柔出IcU,再到这边的医院,整个过程中冯霄一直都很沉默。除了做好各项安排和仔细聆听医生的各方面嘱咐,其余的时候,他几乎都是一言不发,淡漠冷沉的状态。
甚至比前段时间更加寡言,冷淡。
三人在谁留下来陪护的问题上,并没有太多的纠结。程芝芝作为医生又是女性,再加上她的职业因素在这个关头,确实更适合留陪。
但最终三人还是都留了下来,只不过庄旭在外间客厅沙发上睡着了。而冯霄独自一人在走廊上,看着今夜的月色,沉默。
夜半万籁俱寂,只剩下床头的心电监护仪在静静走动,没有报警,一切平稳。
说好要守着闺蜜,那就要身体力行的落实到位。程芝芝秉承着闺蜜受罪我受累,闺蜜享福我奉陪的原则,搬了把椅子,稳稳的坐在庄柔床边守着她。
庄柔的呼吸机管路已经拆除,可以自主呼吸后就改成了面罩吸氧。过去了二十几天,脸部的青紫肿胀虽然已经褪去了,但因为头部的伤口,还有连续卧床治疗导致她的面部身体都有明显的浮肿。
程芝芝细细的就着床头灯光打量着庄柔,乌黑浓密的秀发没有了,白皙莹润的皮肤也变得黯淡无光。头部,颈部的伤口被白色的纱布包裹住,映衬着唇色都显得更加苍白。
没有人生病的时候还是漂亮的,光彩夺目的。
程芝芝想,影视剧里那些住院时都还一丝不苟,全装上阵的,都是为了上镜效果,骗观众的。
纵然是明白这个道理,但程芝芝的心里还是非常难受。
她看着闺蜜的脸,眨眨眼把眼泪眨回去,瘪瘪嘴自言自语道。
“你要是醒来后,知道自己现在是个光头佬,你会不会哭鼻子?你从小就那么漂亮,那么爱美!”
抬手蹭了蹭鼻尖,她把目光移到闺蜜夹着指尖血氧的手指上,继续嘟嘟囔囔,自说自话。
“头上的伤口以后都不好长头发,连这手指头都肿了……”
果然,半夜三更就不适合胡思乱想,越想越难受。程芝芝低下头不再看庄柔,准备放空自己。
“谁……是光头……佬?”
一道微弱的女声传来,沙哑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惊得程芝芝一个激灵,陡然坐直身体四处打量。
视线所及之处,除了她自己和躺在床上的庄柔,就没别人,程芝芝拍拍胸脯:“……幻听了吧!”
转回头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庄柔的脸,一双明亮的眼睛,映着床头的灯光,正一瞬不瞬的看着程芝芝。
程芝芝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带着呼吸都顿住,双眼猛然睁大震惊不已,一时话都忘了说。
庄柔轻轻眨了眨眼,被面罩遮住口鼻,说话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光头佬……是谁?”
恰巧这时心电监护仪自动给病人量起了血压,袖带充气声响起惊醒了发懵的程芝芝。
她一个弹跳起身扑到床边抓住庄柔的手,把身后的椅子都带出去好远,发出“哗啦”一声响,伴随着她喜极而泣的声音一并传到了外面的客厅里。
“柔柔!你醒啦?柔柔!!!呜呜呜~”
程芝芝握着庄柔的手,看着她的脸,蹲在床边哭到不能自已。
庄旭在听到声音后率先顶着惺忪睡眼跑了进来,他从头到脚把庄柔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停留在姐姐的脸上,哽咽了起来。
“姐……你还好吗?”
刚刚醒来,庄柔还有些混沌麻木,意识先苏醒接着便是身体慢慢恢复感知。可是这感知一恢复,她整个人就感觉到了难受。
躺的太久,各项机能都在变差,她想翻翻身都使不上劲。更不用说,心肺功能才刚刚好转,呼吸力道太大她都受不了。
等到头脑终于不那么混沌了,她看了看痛哭流涕的程芝芝,动了动手指想摸摸她,手却被她压的死死的。
无奈,她又看向站在左侧的弟弟,微微抿了抿唇,点了点头,给了庄旭一个安抚的微笑。病房的空间很大,只有她这一个病床。她总觉得少了什么,有什么事情不对不合常理。
可是视线缓缓的扫过整个房间,梦境里的一幕幕也渐渐浮上心头,她终于明白了是哪里不对。
庄柔把目光再次看向庄旭,轻声开口道。
“阿霄呢?”
听到姐姐的问话,庄旭这时才想起来,一晚上的时间里,冯霄一直都没有踏进房间里一步。
庄旭皱皱眉,准备去找冯霄,想起什么他又绕到另一侧,扶起仍趴在床边大哭的程芝芝。
“芝芝姐,你别哭了,姐姐醒来是好事!”
程芝芝在庄旭的劝说下,总算停止了喜极而泣。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把椅子挪到庄柔的床头,近距离的盯着自己的闺蜜猛看。
庄旭见状,决定先去找冯霄,可刚走到病房门口就碰到了呼啦啦一圈值夜班的医护人员,正行色匆匆的往这边赶。
而他要找的那个人,则跟在那一群医生护士的后面往这边来。
庄旭抱臂退到门边,等着医护人员先进去,他则等着冯霄走近,用打量的目光看着他。
“我姐醒了!”
“嗯。”
冯霄并没有太多情绪,只淡淡的示意了一声,便跟在医护人员身后进了里间。庄旭拧眉不解,但是这个时候不太适合细问,还是先听医生怎么说比较重要。
管床医生给庄柔全身上下再一次进行了检查,最后确认道。
“各方面体征都很好,等天亮后做一个核磁共振检查,确认下颅脑损伤恢复情况,没有问题后,就慢慢调养恢复就好。”
程芝芝在一旁细细的听着医生的叮嘱,对医生的安排无有不从,认真点头的样子像个听话的小学生。
庄柔不禁被这样的程芝芝可爱到,感动到。
医护人员鱼贯而来,又鱼贯而出。人影晃动间,庄柔好像看到人群最后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随着医生护士退出病房,那个身影也一并出去了。
天边泛起了微光,灰蓝色的云层渐渐被橙光穿透,有金色的光芒一点点的流泻到大地上。
光芒透过云层洒向幢幢高楼,将城市的热闹开启。车水马龙,人群喧嚣一缕缕的被放大,鲜活的生命力在晨曦的微光里,显得更加蓬勃无限。
金色的暖阳透过病房的玻璃,投射到病床上,照耀在历劫归来的人身上,带来生机和力量。
庄柔微微侧头看着橘色的朝阳,心里亦是前所未有的明朗。
不负时光,不负遇见。
感恩生命,感谢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