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永宁坊暗巷深处，两道黑影踏着湿滑的青石板匆匆掠过。月光勉强穿透浓云，照亮了为首那人残缺的右手食指——正是赵七。
端木珩今晨公然宣告要开始彻查康平旧案了。赵七声音压得极低，像刀锋刮过青石。
话音未落，巷口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人在那里！
顿时，七八道黑影如猎豹般扑来，正是端木珩所派的亲卫。为首校尉刀锋直指赵七：将军有令，要活的！
赵七眼中凶光暴涨，右手在刀柄上一拧，短刀应声出鞘。但见寒光闪过，最前面的亲卫喉间已绽开血花。赵八同时发力，一个贴地翻滚，双刀直取另外两人下盘。
七哥，他们人越来越多！赵八格开劈来的腰刀，手臂被震得发麻。
巷尾又传来密集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正在快速逼近。
赵七反手割开一名亲卫的咽喉，鲜血喷溅在他残缺的指甲上。就这么片刻交锋，地上已倒下三具尸体，但更多的亲卫正从四面八方围拢。
赵七一脚踢开垂死的亲卫，拽起赵八跃上墙头。
羽箭破空而来，擦着赵八的耳际钉入砖墙。兄弟二人如夜枭般在屋脊间纵跃，身后传来亲卫的怒喝：发信号！通知将军，人往北去了！
直到将追兵彻底甩脱，两人才在一处废弃的院落停下。赵八捂着渗血的左肩，喘着粗气问：现在去哪？
赵七抹去脸上血污，望向北方连绵的山影：北邙山。
见赵八面露迟疑，他攥住兄弟渗血的肩膀：最危险处往往最安全。端木珩的北疆精锐驻守南麓，他绝料不到我们敢藏在他眼皮底下的北麓腹地。
可刚才的交手......
正因交过手，他才更想不到我们敢主动靠近大营。赵七冷笑，山中还有我们早年布置的暗桩，足够周旋。
远处传来犬吠声，两人对视一眼，迅速没入更深的黑暗，朝着北方那片沉睡的山脉疾行。月光偶尔照亮他们残缺的指甲，像某种不祥的烙印。
与此同时，端木府书房
烛火猛地一晃，赵睿带着一身夜露疾步闯入，抱拳的手尚在微颤：“将军！永宁坊后巷发现目标，确是赵七赵八！”
他喉头一哽，声音沉了下去：“那二人武功诡谲狠辣……我们折了三个弟兄，还是……让他们往北边突围了！”
端木珩霍然起身，案上茶盏震出一圈涟漪。
几乎同时，一道黑影如夜枭般悄无声息地掠入书房，正是上官玄麾下的心腹暗探。他单膝跪地，将一封带着寒气的密信高举过顶。
端木珩接过信笺，指尖触到冰凉的封蜡，迅速撕开。当他的目光扫过信纸上的字迹时，瞳孔骤然收缩——“武安王府今夜有异动，一队死士秘密出城，往北邙山方向而去。”
端木珩眼中寒芒骤凝，倏地转向壁上悬挂的城防图。目光如刀，直刺图上山脉连绵之处——北邙山。他亲手布防的北疆精锐驻守南麓，而北麓深谷幽壑，层林蔽日，正是最易藏污纳垢之地……
“好一招灯下黑！”他玄氅一振，声如金铁交击：“备马！点齐亲卫，随我直取北邙山！”
北邙山麓，密林深处，一座废弃的山神庙在狂风中摇摇欲坠，几点微弱的火光从缝隙中透出，忽明忽暗。
端木珩抬手，身后训练有素的暗卫立刻无声散开，呈扇形将破庙包围。他透过破损的窗棂向内望去，只见庙内约有七八个黑衣人围坐在火堆旁，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正是两个相貌极其相似、面色苍白的男子——赫然正是赵七与赵八！
“将军，直接冲进去吗？”赵睿压低声音问道，手已按在刀柄上。
“不急。”端木珩眼神锐利，“等上官玄的人信号。庙内情况不明，恐有埋伏。”
就在此时，庙宇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鸟鸣——那是上官玄约定的动手信号！但几乎在同一瞬间，破庙四周猛地射出无数弩箭，目标并非端木珩等人，而是直指庙内的赵七赵八！
“不好！灭口！”
端木珩心头巨震，来不及多想，厉声喝道：“动手！要活的！”
他率先动手，一剑劈开庙门，冲了进去。暗卫们如潮水般涌入，与庙内的黑衣人厮杀在一起。场面瞬间大乱。
赵七赵八见势不妙，试图从后窗逃脱，却被早已埋伏在外的上官玄手下堵个正着。上官玄一身劲装，手持长剑，眼神冷冽：“拿下！”
然而，武安王府的死士极其悍勇，见行踪败露，竟纷纷扑向赵七赵八，刀刀致命，分明是要同归于尽！
端木珩眼疾手快，格开一名死士的刀，一把将离他较近的赵八拽到身后。赵七则被两名死士缠住，眼看就要丧命刀下。
“七哥！”赵八目眦欲裂，惊呼出声。
千钧一发之际，上官玄长剑如虹，挑开致命一击，但另一名死士的短刀却已划向赵七的脖颈！
“噗嗤——”
血光迸现！但倒下的却不是赵七，而是那名欲要灭口的死士。只见他的后心，钉着一枚来自庙外阴影处的淬毒飞镖！
“还有第三方！”上官玄厉声喝道。
庙内外顿时一静。端木珩心中一凛，目光扫过庙外漆黑的树林，心中警铃大作。这突如其来的第三方，是敌是友？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赵七猛地挣脱，与赵八背靠背站在一起，兄弟二人眼中尽是绝望和疯狂。赵七嘶声道：“端木珩！上官玄！你们以为抓到我们兄弟就赢了吗？武安王府的水，比你们想的深得多！”
“少废话！说出真相，可饶你们不死！”端木珩剑尖直指二人。
“真相？”赵八惨笑，“真相就是我们都只是棋子！就连武安王世子，也未必知道全部！你们可知当年康平之役，北狄人为何能长驱直入？是因为……”
他的话戛然而止，瞳孔猛然放大，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弩箭，精准地穿透了他的咽喉！
“弟弟！”赵七抱住软倒的赵八，发出野兽般的哀嚎。几乎同时，又一支弩箭射向赵七！
“铛！”端木珩挥剑击飞弩箭，大喝：“保护人证！”
然而已经晚了。赵七抱着弟弟的尸体，怨毒地看了一眼端木珩和上官玄，又绝望地望向弩箭射来的方向，猛地一咬牙关，黑血瞬间从嘴角溢出，气绝身亡。
转瞬之间，两条重要的人证，就在他们眼前被灭口！
庙内外的厮杀也接近尾声，武安王府的死士全部毙命，无一活口。而那神秘的第三方，也如同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几枚淬毒的飞镖作为痕迹。
风雪灌入破庙，吹得火堆明灭不定。端木珩和上官玄站在赵七赵八的尸体前，脸色都难看至极。他们虽然捣毁了这个据点，歼灭了部分敌人，但最关键的人证死了，线索似乎又断了。
“好狠的手段！”上官玄蹲下身，检查着那枚致命的弩箭和赵七齿间的毒囊，“杀人灭口，干净利落。那第三方……看来是确保万无一失的后手。”
端木珩沉默不语，他看向上官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我们低估了对手。这局棋，比想象的更大。”
上官玄站起身，望着庙外无尽的雪林，沉声道：“至少证明，我们找对了方向。武安王府，乃至他们背后的势力，已经慌了。”
端木珩点头：“清理现场，撤回洛阳。接下来，该从庙外那神秘的飞镖入手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绝。虽然出师不利，但较量，才刚刚进入真正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