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轮回陷阱，云间摘魂
葬魂渊底的血色祭坛已彻底沸腾。
粘稠如汞的血浆顺着刻满魔纹的沟壑疯狂流转，每一寸符文都在震颤中喷薄出猩红雾气，与穹顶那道横贯九天的九星连珠虚影遥相呼应。阴九烛悬浮在祭坛中央，黑袍猎猎作响，周身环绕着万千哀嚎的虚影——那是千年血祭积攒的怨魂，此刻正被他以《天魔诀》强行炼化，化作催动归墟之门的最后燃料。
“只差一步……只差最后一步！”阴九烛的声音嘶哑却难掩狂喜，他猩红的目光扫过下方混战的炼狱，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游振枫，赵清莲，你们的牺牲，将成就本座无上伟业！”
此时的渊底早已是人间炼狱。
正道联军在独孤南天以命撕开的缺口涌入后，与魔宫残部陷入最惨烈的绞杀。天剑宗弟子的煌煌剑光与魔宫死士的幽暗魔气碰撞炸裂，每一瞬间都有人坠落、燃烧、化为飞灰。李铁舟那艘不起眼的渔舟早已在冲击中碎裂，他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深可见骨的伤口，却仍如一尊铁塔般挡在一处阵眼之前，船桨挥舞得虎虎生风，将扑来的魔傀砸得粉碎。老黄不知何时摸出了几捆用油布包裹的东西，竟是他酒馆后厨用来炸油条的猛火炸药，此刻正借着混乱在魔群中制造连环爆响，火光映着他满是烟灰的脸，笑得像个疯癫的孩童，直到被一道魔掌贯穿胸膛，他最后看了眼祭坛方向，喃喃道：“小游……可得赢啊……”
游振枫刚刚以“永寂归墟”斩灭幽冥魔君的残魂，九幽剑域的寒气尚未完全收敛，墨陨剑上还残留着撕裂神魂的幽光。但他此刻气息已有些紊乱，毕竟那式禁招几乎抽空了他大半本源，尤其是幽冥魔君临死前那句“诅咒即源自吾之设计”，如同一把淬毒的锥子，狠狠扎进他早已结痂的伤口。家族覆灭的画面碎片在脑海中翻涌，父亲临终前的眼神、母亲最后的呼唤、烈火吞噬院落的焦糊味……这些被他强行压在心底的痛楚，此刻竟随着剑意的波动隐隐作痛。
“游振枫！”
赵清莲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自身后传来。她刚刚以血脉共鸣引爆了白凤锦遗留的焚寂刀意，虽重创躺异盛，自身也被魔焰反噬，嘴角挂着刺目的血迹，九霄环佩琴身更是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她扶住游振枫的手臂，指尖触及他冰冷的衣袖时，清晰地感觉到他体内剑意的躁动。
“别被心魔趁虚而入。”赵清莲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他在死前还要扰乱你的心神，正是怕你阻止祭坛。”
游振枫深吸一口气，周身的寒气渐渐平复。他虽目不能视，却能“看”到赵清莲此刻苍白的面容，能“听”到她血脉中那愈发急促的悲鸣——那是生命本源加速燃烧的征兆。一股难以言喻的刺痛划过心尖，比幽冥魔君的话语更让他难受。
“归墟之门快开了。”游振枫低声道，墨陨剑微微抬起，剑尖指向祭坛中央的阴九烛，“我去斩了他。”
“等等！”赵清莲拉住他，目光警惕地扫过祭坛边缘一道不起眼的阴影，“还有人。”
话音未落，那道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云间客依旧是那身纤尘不染的月白长衫，手持一把折扇，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仿佛不是置身尸山血海的战场，而是漫步于江南烟雨的长堤。他手中的折扇轻轻敲击着掌心，目光饶有兴致地在游振枫与赵清莲身上流转，像是在欣赏两件完美的艺术品。
“两位真是令人惊叹。”云间客的声音温润如玉，却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漠然，“游剑神以残躯悟透九幽真谛，赵女帝以悲鸣血脉引动天地法则，这般灵魂与血脉的极致，正是我寻觅多年的‘素材’啊。”
游振枫眉头微蹙，九幽剑意瞬间锁定对方：“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云间客轻笑一声，折扇“唰”地展开，扇面上绘着一幅诡异的星图，星辰的轨迹竟与穹顶的九星连珠隐隐重合，“自然是完成这场‘盛宴’的最后一道工序。阴九烛以为他是主导者，却不知他也不过是开启归墟之门的钥匙之一。真正能从归墟中取走‘馈赠’的，唯有掌握轮回奥秘之人。”
他的目光落在游振枫身上，笑容加深：“游剑神，你的剑魂融合了诅咒与新生，既含九幽至寒，又藏守护之暖，是连接生与死的绝佳桥梁。而赵女帝，”他看向赵清莲，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你的悲鸣血脉本就与天地法则共鸣，此刻燃烧本源更让血脉之力臻至巅峰，恰好能作为引动归墟之力的‘祭品核心’。”
“痴心妄想！”赵清莲怒喝一声，九霄环佩琴弦震颤，一道清越的音波化作无形利刃斩向云间客。这道音波中蕴含着她燃烧的生命本源，带着撕裂一切虚妄的决绝。
然而云间客只是轻轻挥动折扇，扇面的星图流转出幽幽光华，竟将音波完全吸纳。“赵女帝何必动怒？”他摇着头，语气带着一丝惋惜，“你我本无仇怨，只是道不同罢了。你追求守护苍生，我追求探究轮回极致，本质上都是在追寻‘道’，不是吗？”
“将他人性命视为棋子，将灵魂当作实验品，这也配称为‘道’？”游振枫的声音冷得像冰，墨陨剑上的寒气几乎要冻结空气，“今日我便斩了你这邪魔歪道！”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黑色闪电掠出，九幽剑气凝聚成一道横贯天地的寒芒，直斩云间客眉心！这一剑凝聚了他残存的所有力量，剑域虽未全开，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寂灭之意。
云间客脸上笑容不变，折扇合拢，点向剑锋：“游剑神，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你的剑魂确实精妙，但还未到能挣脱轮回束缚的地步。”
折扇与剑尖触碰的刹那，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墨陨剑上的九幽寒气竟如潮水般退去，剑身上浮现出无数细密的银色纹路，仿佛有无数星辰在剑体中流转。游振枫只觉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力从折扇传来，自己的神魂竟隐隐有离体之势，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幼年练剑的晨光、家族被灭的火海、失明后的黑暗、与赵清莲相遇的寒夜……这些记忆碎片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要从他的灵魂中剥离出去。
“这是……《轮回圣典》的邪术！”游振枫心头剧震，强行运转剑意抵抗，却发现对方的力量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如同一个漩涡，不断消磨着他灵魂与肉身的联系。
“总算认出来了。”云间客笑得越发得意，“此乃‘万象归墟引’，能强行剥离生灵的灵魂与血脉精粹，将其转化为开启归墟之门的最后动力。游剑神，你的剑魂越是挣扎，剥离时产生的‘能量’就越是精纯，何不顺从天意呢？”
“休想！”赵清莲见状，毫不犹豫地扑上前，双手按在游振枫后背，将自身燃烧的血脉之力源源不断地渡入他体内。她的血脉之力本与九幽剑意属性相悖，此刻却在生死相托的默契下奇迹般地融合，形成一道红蓝交织的屏障，暂时抵挡住了灵魂剥离的吸力。
“清莲！”游振枫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温暖与微弱的颤抖，那是赵清莲燃烧生命换来的力量，心中又是痛惜又是愤怒，“你快退开！”
“要走一起走！”赵清莲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琴音再次响起，这次不再是攻击，而是化作无数细微的音丝，缠绕住游振枫的神魂，将那些即将剥离的记忆碎片重新稳固，“你说过，黑暗吞噬天地时，要以残躯燃尽光明。我又怎能让你独自面对这轮回陷阱？”
云间客见状，脸上的笑容终于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耐：“冥顽不灵。既然你们执意要一同‘献祭’，那我便成全你们！”
他猛地张开双臂，折扇上的星图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与穹顶的九星连珠彻底重合！刹那间，整个葬魂渊底的空间开始扭曲，祭坛中央的血色漩涡旋转得愈发疯狂，一股比之前强盛百倍的吸力从漩涡中爆发出来，直扑游振枫与赵清莲！
“万象归墟引，启！”
云间客的声音仿佛化作了天地法则的一部分，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游振枫与赵清莲只觉灵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狠狠向外拉扯，赵清莲渡来的血脉之力形成的屏障瞬间布满裂痕，游振枫的剑魂发出痛苦的嗡鸣，墨陨剑竟开始寸寸龟裂！
“啊——！”赵清莲发出一声痛呼，她的悲鸣血脉本就濒临燃尽，此刻被归墟之力强行拉扯，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要被抽干，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如纸，九霄环佩琴“咔嚓”一声彻底碎裂，琴弦崩断的瞬间，一滴蕴含着她全部生命精华的金色血液从指尖飞出，被归墟漩涡瞬间吞噬。
“清莲！”游振枫目眦欲裂，他能清晰地“看”到赵清莲的生命气息在飞速流逝，能“听”到她血脉悲鸣中夹杂的痛苦。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他灵魂深处爆发出来，这股力量超越了九幽剑经的至寒，超越了诅咒的束缚，带着守护的决绝与同归于尽的疯狂。
“云间客！我操你祖宗！”
游振枫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这是他失明以来第一次爆发出如此失态的怒吼。他反手抱住赵清莲，将她护在怀中，同时引爆了自己体内最后一道九幽本源剑气！这道剑气没有攻向云间客，而是尽数灌入墨陨剑中，原本龟裂的剑身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黑光，剑身上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虚影——那是游振枫以灵魂本源凝聚的剑魄！
“以我剑魄为引，以我残躯为祭，九幽剑域，永寂——！”
刹那间，无尽的寒气从游振枫体内爆发出来，整个葬魂渊底的时间仿佛被冻结。云间客的“万象归墟引”吸力竟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归墟漩涡的旋转也慢了半拍。这是游振枫燃烧剑魄换来的片刻凝滞，是他能为赵清莲争取的最后时间。
“走！”游振枫将赵清莲奋力向外推去，自己则转身扑向云间客，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我缠住他，你去找鬼谷卜算子！只有他或许能阻止这一切！”
赵清莲被推得踉跄后退，看着游振枫义无反顾冲向云间客的背影，看着他周身那不断消散的剑魄微光，泪水终于决堤。她知道游振枫的用意，他是想用自己的残躯为她争取一线生机，可她又怎能抛下他独自离去？
“游振枫！”赵清莲嘶声呼喊，声音因血脉燃烧而嘶哑，却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我说过，我的悲鸣是为你撕裂轮回的绝响！要留一起留！”
她猛地转身，没有逃离，反而朝着归墟漩涡的方向冲去！她将残余的所有血脉之力全部引爆，双手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的印诀，那是青鸾婆婆曾暗中传授给她的、天言劫秘中最禁忌的印诀——以自身灵魂为媒介，强行沟通归墟之门的本源法则！
“天言劫秘·逆命溯源！”
赵清莲的身体在血色漩涡的光芒中变得透明，她的灵魂化作一道璀璨的光柱，竟硬生生刺入归墟漩涡的核心！这是一种近乎自杀的行为，她要以自己的灵魂为探针，找出归墟之门的弱点，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疯了！简直是疯了！”云间客见状大惊失色，他没想到赵清莲竟会如此决绝，“她想凭一己之力逆转归墟法则？简直是螳臂当车！”
他不敢再耽搁，折扇猛挥，将游振枫的剑魄攻击震开，同时全力催动“万象归墟引”，要在赵清莲找到弱点前，彻底剥离两人的灵魂与血脉！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而淡漠的声音突然在渊底响起：
“云间小友，窃夺他人灵魂，扰动归墟法则，你可知这违反了七星阁的‘平衡之道’？”
随着声音出现，一道虚幻的星图突然从虚空浮现，星图上的星辰闪烁不定，竟隐隐压制住了云间客折扇上的星图光芒。鬼谷卜算子的身影出现在祭坛边缘，依旧是那副看不清面容的模样，手中的龟甲散发着幽幽青光。
云间客脸色一变：“鬼谷卜算子？你不是说严守中立，绝不干涉吗？”
“中立，不代表纵容有人掀翻棋盘。”鬼谷卜算子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归墟乃天地法则的禁忌之地，强行开启已是逆天而行，你还要窃取灵魂本源，这会导致天地法则失衡，七星阁的‘平衡之道’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说罢，他手中的龟甲猛地掷出，化作一道巨大的龟甲虚影，狠狠砸向归墟漩涡！龟甲上的纹路与星图交织，爆发出一股浩瀚而古老的力量，竟真的暂时挡住了“万象归墟引”的吸力！
“多谢阁主！”游振枫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剑魄之光暴涨，九幽剑气再次凝聚，直斩云间客！
云间客被鬼谷卜算子牵制，又要应对游振枫的攻击，顿时手忙脚乱。但他眼中却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迟了！归墟之门的核心已经被他们的灵魂与血脉触动，就算你们阻止我，也无法逆转开启的趋势了！”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折扇上，星图光芒再盛，竟硬生生从龟甲虚影的缝隙中钻出，化作两道血色丝线，分别缠上游振枫与赵清莲的灵魂！
“啊——！”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灵魂仿佛被瞬间撕裂！游振枫的剑魄光芒剧烈闪烁，随时可能溃散；赵清莲的灵魂光柱则剧烈震颤，在归墟漩涡中摇摇欲坠。
云间客狂笑起来：“感受吧！这就是轮回的力量！你们的灵魂与血脉，将成为我掌控归墟的第一份‘藏品’！”
血色丝线猛地收紧，游振枫与赵清莲的灵魂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归墟漩涡飞去，他们的生命气息在飞速流逝，眼看就要被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