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们拖进来。”曹兴国的声音在审讯室里回荡，墙壁上的油灯被气流吹动，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两个战士推着五花大绑的杉口和影佐纯一进来，两人踉跄着跪倒在地，铁链在水泥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杉口的小腹还在渗血，脸色惨白如纸，他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曹兴国：“要杀要剐随便，别想从我嘴里掏出一个字！”
“别急着求死。”曹兴国坐在木桌后，手指敲着桌面，“我问你，三个月前狼星镇的粮食劫案，是不是你带人干的？”
影佐纯一突然冷笑一声，打断道：“曹团长何必明知故问？那批粮食现在多半已经成了你们的囊中之物，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意义？”严英豪一脚踹在影佐纯一的肩膀上，让他结结实实地趴在地上，“意义就是让你们这些畜生知道，抢百姓的救命粮，是要付代价的！”
影佐纯一挣扎着抬头，嘴角淌着血：“代价？皇军的铁蹄踏过的地方，哪样不是我们的？你们这些土八路，不过是跳梁小丑……”
“啪！”王黑风甩了他一记耳光，响声在审讯室里格外清脆，“到了这地步还嘴硬？我再问一遍，盐帮的胡帮主，是不是你们杀的？”
杉口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血沫从嘴角涌出，他喘着粗气说：“是又怎样？那个老东西不识抬举，敢跟皇军抢地盘，死有余辜！”
“抢地盘？”曹兴国猛地拍桌而起，走到杉口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们闯进盐帮总舵，杀了十七个弟兄，抢走三百斤盐，那叫抢地盘？”
“那是他们抗命！”影佐纯一嘶声喊道，“皇军让他们交出盐矿，他们不肯，就该杀！”
“盐矿是百姓的活命根！”胡小石头从门外冲进来，手里还攥着那根敲晕哨兵的铁棍，“我爹就是在盐矿里被你们活活累死的！你们凭什么占着？”
杉口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得像破锣：“凭什么？就凭你们落后！凭你们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凭皇军的飞机大炮……”
“闭嘴！”曹兴国一脚踩在他的伤处，杉口惨叫一声，额头抵着地面颤抖。“飞机大炮救不了你们。”曹兴国的声音冷得像冰，“我再问最后一次，上个月往水源里投毒的事，是谁的主意？”
审讯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影佐纯一的眼神突然闪烁，杉口则死死咬着牙，汗水混着血水浸湿了前襟。
“不说是吧？”严英豪从墙角拖过一个麻袋，倒出里面的东西——是十几个贴着标签的玻璃瓶，瓶身还残留着绿色的液体。“这些是从你们的化学实验室搜出来的，里面的氰化物含量，足够毒死半个镇子的人。影佐纯一，这东西，是你负责调配的吧？”
影佐纯一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看着那些玻璃瓶，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是他！”杉口突然开口，声音带着报复的快意，“是影佐提议的！他说用毒水能最快瓦解百姓的抵抗，还能嫁祸给你们……”
“你胡说！”影佐纯一怒吼道，“明明是你贪功，非要提前投毒！”
“我贪功？当初是谁说‘用毒是最文明的征服’？”杉口回吼道，“是谁把毒剂偷偷藏在盐包里运进去的？”
“够了！”曹兴国厉声喝止，看着互相撕咬的两人，眼神里满是鄙夷，“你们所谓的‘文明’，就是用毒药对付手无寸铁的百姓？”
王黑风把一份文件扔在他们面前：“这是从影佐办公室搜出来的，上面清楚地记着每次扫荡的伤亡数字——狼星镇死了八十二人，青石镇死了一百三十七人，还有……”他指着其中一行，“黑风口的逃难百姓，被你们用机枪扫射，无一幸免。影佐纯一，这上面的签字，是你的吧？”
影佐纯一看着文件上自己的签名，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是……是我签的……”他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可我只是执行命令……上面说，要‘彻底清除抵抗分子’……”
“抵抗分子？”胡小石头冲过去，用铁棍指着他的鼻子，“我娘就是在黑风口被打死的！她只是想给我爹带件棉衣，她哪点抵抗了？”
杉口突然抬起头，恶狠狠地说：“她挡了皇军的路！挡路者死！”
“那你们现在也挡路了！”严英豪掏出枪，指着杉口的脑袋，“说！你们的主力什么时候会来增援？军火库藏在哪？”
杉口梗着脖子，闭紧了嘴。
曹兴国示意严英豪把枪放下，然后蹲下身，看着杉口的眼睛：“你以为不说，我们就找不到？昨天我们在煤窑里抓到三个你们的通讯兵，他们已经招了——军火库在鹰嘴崖，对不对？”
杉口的瞳孔猛地收缩，曹兴国知道，自己说对了。
“至于增援部队，”曹兴国站起身，语气平静却带着压迫感，“三天后会有一个中队从临城出发，带两门迫击炮，对吗？可惜，他们走不到鹰嘴崖了——我们的人已经在必经之路埋好了炸药。”
影佐纯一突然瘫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完了……全完了……”
杉口还在挣扎：“你们赢不了的！皇军还有百万大军……”
“大军？”王黑风踹了他一脚，“你们的补给线早就被我们掐断了，现在临城的日军连饭都吃不饱，还大军？我看是残兵败将吧！”
曹兴国走到门口，回头看着地上的两人：“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说出所有藏粮点和哨卡位置，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影佐纯一哭得撕心裂肺：“我说！我全说！藏粮点在……在龙王庙的地窖里，还有……还有黑松林的山洞……哨卡在……”
杉口猛地啐了一口，骂道：“懦夫！你对得起天皇吗？”
影佐纯一突然停止哭泣，恶狠狠地瞪着杉口：“对得起？我现在只想活着！是你把我拖进这泥潭的！当初要不是你怂恿我投毒，我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是你自己贪功！”
“是你心狠手辣！”
两人又开始互相咒骂，唾沫星子溅得满地都是。
曹兴国示意战士把影佐纯一带出去单独审讯，然后重新看向杉口：“他说了，你不说，就只能等着被百姓们活活打死——他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属，手里都攥着石头。”
杉口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看着门口那些晃动的人影，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愤怒呼喊，终于崩溃了。“我说……我什么都说……”他瘫在地上，像一摊烂泥，“哨卡在……在三岔口的石桥下……还有……”
曹兴国示意王黑风记录，自己则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聚集的百姓。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悲伤和愤怒，手里的石头在夜色中闪着冷光。
“把他带下去。”曹兴国对战士说，然后转身往外走。
“团长，影佐纯一还在招供呢！”严英豪喊道。
“不用等了。”曹兴国的声音飘进来，“把他们的供词整理好，明天交给军分区。告诉外面的百姓，冤有头债有主，法律会给他们一个公道。”
审讯室里，杉口还在断断续续地交代着，铁链声、哭喊声、记录的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混在一起，最终都被窗外百姓们渐渐平息的呼喊声淹没。王黑风合上记录本，看着被拖走的杉口，对严英豪说：“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人？”
严英豪望着油灯下的供词，轻声道：“或许是他们忘了，自己也曾是爹娘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