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的身影如一道融入夜风的青烟，在巍峨的城墙上急速掠行。他的心跳与步伐同步，急促却并非全因这短暂的奔袭，更多的是源于方才感知到的那股远方深藏的、正在有序凝聚的庞大能量所带来的心悸。
龙骁将军的警告言犹在耳，他不敢有丝毫怠慢，更不敢轻易动用那可能已被渗透的常规传讯渠道。风灵之力在体内流转，让他步履轻盈，落地无声，巧妙地避开了几队巡逻士兵的视线，直奔军务堂所在的内城区域。
夜间的军务堂比白日冷清许多，但依旧有灯火透出。书记官老周的的值房就在角落，门虚掩着，透出一点昏黄的光线。顾南放缓脚步，调整了一下因急速奔跑而略显急促的呼吸，这才轻轻叩响了门扉。
“谁？”里面传来老周那略带沙哑和疲惫的声音。
“周书记官，是我，顾南。夜间西城墙值守修士，有紧急情况需向您禀报。”顾南压低声音回应。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老周那张布满皱纹、写满沧桑的脸探了出来，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和警惕。他显然还记得龙骁将军对此子的另眼相看，尤其是白日里那关于“令牌”的密报。
“进来说。”老周迅速让开身位，待顾南闪身进入后，又谨慎地关好了门。
值房内陈设简单，一张堆满文卷的木桌，一盏昏黄的灵灯，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淡淡墨香和旧纸张的味道。顾南没有耽搁，言简意赅地将自己感知到的远方魔气异常聚集的情况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那能量波动的有序性和潜在的巨大威胁，并说明了自己未使用示警玉符的顾虑。
老周听着，眉头越皱越紧，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他常年处理军务，虽自身修为不高，但对边境的各种异动却有着丰富的认知。
“有序聚集……非同小可。”老周沉吟片刻，脸色凝重，“你做得很对，非常时期，谨慎为上。此事老夫即刻通过密线直接禀报龙将军，你且回去继续值守，加强警戒，但暂时不要声张，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或……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
“明白！”顾南心中一凛，点头应下。
“去吧，一切小心。”老周挥了挥手，已然转身走向内间，那里似乎有更为隐秘的通讯法阵。
顾南不再多言，悄然退出值房，再次化身暗夜中的清风，沿着原路疾驰而回。心中的石头暂时落下了一半，但另一半却悬得更高——老周的反应印证了他的判断，那远方的异常，绝非好事。
回到西段城墙时，南宫玥璃依旧保持着高度戒备的姿态，水蓝色的灵光在她周身若隐若现，如同夜风中摇曳的纯净冰莲。
“如何？”见到顾南返回，她立刻迎上前，语带关切。
“已通过老周密报将军了。”顾南语速很快，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那片深邃的黑暗，“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盯紧那里，有任何变化，随时准备应对。”
南宫玥璃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两人并肩而立，再次将注意力投向那令人不安的荒原深处。
时间在寂静而紧张的氛围中缓缓流逝。远处的能量波动似乎停滞在了某个临界点，没有再继续增强，但也并未消散，如同弓弦绷紧，引而不发，反而更添压抑。
后半夜，城墙上的寒气愈发重了，魔气在夜间的活跃度也达到了顶峰，灵光护罩外几乎是一片漆黑如墨的翻涌之海。普通的士兵必须轮流退到内壁下稍作休息，依靠城墙内侧镶嵌的微弱暖阳石驱散寒意和魔气带来的不适。
顾南和南宫玥璃作为修士，耐力远非常人可比。尤其是顾南，空灵体质在此刻展现了其独特的优势。他不仅没有感到多少不适，反而开始主动尝试引导周身稀薄的魔气。
经过先前与南宫玥璃合作净化的成功，他对魔气的转化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和信心。
他盘膝坐在雉堞之下，闭上双眼，灵台清明，小心翼翼地运转功法。这一次，他不再需要南宫玥璃辅助，而是独自尝试重复之前的过程。
一丝丝极为细微的魔气，穿透灵阵光罩，被他以精妙的风灵之力捕捉、牵引而来。这个过程比之前更加熟练，但对心神的消耗依然巨大。他小心地控制着风灵的旋转和撕扯之力，模仿着之前与水灵之力配合时的效果，试图剥离魔气中的暴虐意志。
进度缓慢，且时有反复。有时控制不住，那丝魔气便会猛然反噬，震得他气血微微翻腾，只得强行将其驱散。但他韧性极强，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重新开始。
南宫玥璃在一旁静静守护，看着他专注甚至有些执拗的侧脸，看着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默默地将自身的水灵之力维持在一种温和扩散的状态，无形中净化着周围小范围内的环境，间接为顾南减少着干扰。
不知失败了多少次，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顾南掌心那一缕被风灵包裹的魔气，再次缓缓褪去了漆黑之色，虽然未能完全净化到之前与南宫玥璃合作时的程度，却也被大大削弱了其中的邪恶意志，转化为一股略显浑浊却相对温和的能量。
他成功靠着自己，完成了初步的转化和吸收！
虽然转化得来的灵力对于他如今的修为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但这其中的意义却非同凡响！这证明了他独自转化魔气的可行性，意味着在这魔气弥漫的边境，他几乎拥有了一个可持续的、独特的“修炼资源”！
顾南睁开眼，长长呼出一口带着淡淡污浊气息的白气，眼中虽然有着疲惫，但更多的却是兴奋的光芒。
“成功了？”南宫玥璃轻声问道，她虽未直接参与，但一直感知着能量的变化。
“成了！虽然效率比我们合作时低得多，消耗也大，但确实能独立完成了！”顾南难掩喜色，语气都轻快了几分，“这下好了，以后守夜也不算浪费时间了，还能顺便练功。”
南宫玥璃见他一副“捡到钱”的模样，忍不住莞尔：“瞧把你得意的。不过此法终究凶险，独自运转时还需万分小心，莫要贪功冒进。”
“放心放心，我心里有数。”顾南笑道，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等熟练了，效率应该还能提升。到时候说不定我真能在这要塞开个‘魔气净化兼修炼辅导班’，收费便宜点，肯定生意兴隆！”
南宫玥璃被他这奇怪的“商业宏图”逗得抿嘴轻笑：“是是是，顾大师将来必定财源广进。只是眼下，我们还是先专注值守吧，顾大师。”
东方天际已经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黑夜即将过去。但那远方深处的能量波动，依旧如同沉睡的凶兽，蛰伏未动，让人无法安心。
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城墙甬道传来。两人转头望去，只见老兵张烈穿着一身轻甲，精神抖擞地走了过来。
“换岗了。”张烈声音洪亮，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怎么样，两位，第一晚值守还适应吗？这城墙上的夜，可不好熬。”他语气虽仍带着老兵的豪爽，但措辞间已透出对南宫玥璃修为的尊重。
顾南和南宫玥璃转身致意。顾南拱手道：“有劳张队长关心，一切尚好。”
张烈走到近前，目光扫过城外依旧浓郁的魔气，点了点头：“没事就好。这鬼地方，晚上总是格外闹心。”他顿了顿，看向顾南，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顾兄弟，听说你昨晚表现极为出色，感知敏锐，反应迅捷。龙将军那边似乎也收到了你报上去的消息？”
顾南心中微动，知道老周已将消息上报，但面上仍保持平静：“分内之事，察觉些许异常，不敢不报。”
张烈咧嘴一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不愧是龙将军看重的人，胆大心细，是块好料！”他随即转向南宫玥璃，语气诚恳了许多：“南宫前辈，您的水灵之力纯净深厚，昨夜有您坐镇，这段城墙都安稳不少。队里弟兄们都说，有您在，心里踏实。”
他话锋一转，神色正式地发出邀请：“今晚第三巡逻队有个任务，要靠近黑风峡谷一带巡逻，那边魔气更重，风险不小。我们急需好手支援——顾兄弟感知敏锐，南宫前辈术法高强，若能一同前往，此次任务定能稳妥许多。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顾南闻言，眼中顿时闪过锐光。夜间深入巡逻，正是磨砺自身、探查异常的良机。
“义不容辞！”他当即应道。
南宫玥璃亦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却肯定：“理应相助。”
“好！太好了！”张烈抱拳，郑重道，“那就拜托二位了！日落时分，请至第三巡逻队营区汇合。具体路线和安排，届时再详谈。”
交接完毕，迎着清晨第一缕勉强穿透魔气云层的熹微晨光，顾南和南宫玥璃走下城墙。
虽然一夜未眠，但顾南却感觉精神奕奕，不仅初步适应了边境战场的紧张氛围，更在魔气转化上迈出了关键一步，还获得了参与更危险任务的机会。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高耸入云、历经风霜的要塞城墙，以及城外那无边无际的魔气荒原，嘴角勾起一抹挑战性的弧度。
风吼要塞的血火洗礼，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独特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