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透进宫门,赫连轩已站在金殿前的石阶上。他今日换了身玄铁软甲,外披猩红大氅,腰间战刀未出鞘,却压得台阶两侧禁军心头一沉。
圣旨宣读声响起时,南宫璃正从偏殿走出。她听见“护国将军”四字,脚步顿了半息,随即抬手摸了摸袖中铜镜。镜面温热,像是刚被人握过。
“臣,接旨。”赫连轩单膝点地,双手高举过头。
皇帝坐在龙椅上,指尖轻敲扶手:“边军归你统辖,兵符三日后下发。但朕有一问——你赫家世镇北疆,若有一日皇权更迭,你忠于谁?”
满殿文武屏息。
赫连轩抬头,直视龙座:“臣忠于盛元江山,不在庙堂之高,亦不因姓氏而移。”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却暗藏锋芒。几位老臣交换了下眼神,有人微微颔首。
圣旨落定,礼官高唱退朝。赫连轩起身,转身时大氅翻动,带起一阵风。就在这刹那,他袖口微颤,铜镜在南宫璃手中轻轻一跳。
她眯眼细看,镜中闪过一道影子——不是她的脸,也不是赫连轩平日的模样,而是一个披着黑袍、肩扛蛇纹战旗的人影,立于沙场尽头。
她不动声色地合掌夹住镜子,等那影像消失才松开。
午后,暗影阁密室。
南宫璃将一枚玉牌放在案上。牌上刻着“影使”二字,背面是九羽飞鸦图腾。
“从今日起,你在阁中可调三成死士,查阅七品以上官员过往行踪。”传令者低声说完便退下。
她没应声,只用指腹摩挲玉牌边缘。这纹路她认得,和小时候母亲锁匣子用的印记一样。可那匣子早该毁于火场。
她收起玉牌,取出铜镜,对着烛火缓缓转动。镜面映出墙上影子,忽长忽短。她忽然低语:“回溯一刻钟前,御书房外走廊景象。”
镜面泛起涟漪。
画面浮现:一位文书官低头走过廊下,袖口鼓胀。他在拐角处停了一瞬,将一封信塞进墙缝。南宫璃放大镜中细节,看清信封上的火漆——蛇首衔尾,正是九蛇标记。
她冷笑一声,把影像记下。
傍晚,赫府议事厅灯火通明。
赫连轩坐在主位,面前摊开一张边疆布防图。南宫璃推门进来,甩给他一块木牌。
“边疆监察司,成立了。”她说。
他接过木牌,上面写着“主察使”三字。他盯着看了会儿,忽然道:“谁提议的?”
“我找的三位大人联名上书,说如今内外勾结,非设专司不可。皇帝顺水推舟,批了。”
“哪三位?”
“一个管户部粮饷的老头,一个掌刑狱的冷面判官,还有一个……是你爹年轻时的副将。”
赫连轩手指在木牌上敲了两下:“那个副将,十年前就被贬去守陵了。”
“现在回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朝中有人开始站队。
三日后,监察司挂牌。
地点设在旧兵部西院,门口挂了块新匾,字是皇帝亲题。赫连轩带十名亲卫入驻,南宫璃则悄悄安插两名暗影阁心腹做文书。
第一天就出了事。
一名小吏呈报账册时,手抖得厉害。赫连轩接过本子,翻开第一页便看出问题——边军冬衣采买数目对不上,多出三千套,银两却少拨了两万。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账本:“这事归哪个司管?”
“回将军,归户部支应司……但支应司说,是兵部下的条子。”
“那就请兵部来人对质。”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紫袍官员匆匆赶来,自称是兵部郎中,解释说是底下人誊抄失误,立刻更正。
赫连轩点头让他走,等那人背影消失,才低声对身旁副将说:“去查他昨夜去了哪家酒楼,见了什么人。”
副将领命而去。
南宫璃这时从后堂走出,手里拿着一份名单:“刚才镜中回溯看到的文书官,查到了。名叫赵德全,原是大理寺笔吏,三年前调入中书省,表面普通,实则经手过七份与北境有关的密折。”
“把他写的最近三份公文拿来看看。”
她递上一叠纸。赫连轩快速扫过,在一页关于“流民安置”的奏疏里发现一处异常——提到某处屯田营地时,用了“九曲湾”这个旧称,而官方三年前就已更名为“安北营”。
他把纸拍在桌上:“这不是疏忽,是暗号。”
南宫璃点头:“我已经让暗影阁盯住他。只要他再递一次带暗语的文书,就能顺藤摸瓜。”
赫连轩站起身,走到窗前,外面夕阳如血,照得监察司大院一片赤红。他忽然觉得肋骨处有些发紧,像是有东西在皮下蠕动。
他伸手按了按,痛感即逝。
“你怎么样?”南宫璃问。
“没事。”他说,“就是有点累。”
她没再多问,只是把手搭在他肩上,轻轻一捏。他知道这是她的习惯动作——意思是“别硬撑”。
夜里,两人再次碰头。
南宫璃带来一件东西:一块残破的竹简,是从赵德全丢弃的废纸堆里找到的。上面写着几行小字:“渊启于亥,蛇行于午。旧主未灭,新魂当祭。”
赫连轩盯着那句“新魂当祭”,眼神变了。
“你觉得……这是冲我说的?”
南宫璃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点——你最近用战神之魂系统时,比以前快了。”
“什么意思?”
“以前你要重伤或绝境才会激活。可前天你在朝堂说话时,我就看见你眼角闪过红光。那时候你根本没遇险。”
赫连轩沉默。
他想起那天在御书房,他说出“弃军权”时,脑子里确实闪过一瞬间的异样。仿佛有个声音在耳边说:“值得,杀了他们。”
他当时以为是自己情绪激动。
现在想来,那不像他自己。
南宫璃把竹简放进铜镜,启动回溯功能。镜面波动,显现出这段文字最初书写的时间——竟是五日前深夜,地点标注为中书省东厢房。
“赵德全那晚根本没值夜。”她说,“有人冒充他写的。”
“目的呢?”
“栽赃也好,试探也罢,总归是在逼你出手。”
赫连轩冷笑:“我已经出手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他站起身,走到案前,提起笔,在纸上写下四个名字:赵德全、支应司主事、兵部郎中、还有那位突然复起的副将。
然后划掉最后一个。
“有些人,不能动。”他说,“一动就乱。”
他又写下两个字:等鱼。
南宫璃看着那两字,忽然笑了:“你还真有耐心。”
“我不是有耐心。”他放下笔,“我是知道,现在动他们,只会打草惊蛇。但要是让他们自己跳出来……”
话没说完,外头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名亲卫冲进来:“将军!赵德全刚刚递了密折,送往御前!内容是弹劾您私调边军粮草,意图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