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学府膳堂，总是最热闹的地方。人流如织，喧嚣鼎沸，混合着各种食物的香气。
三秋和符玄寻了一处靠窗的相对安静角落坐下。案几上摆放着今日供应的餐食，三荤两素一汤，并一碟饭后水果。
符玄用餐的姿态依旧优雅斯文，细嚼慢咽，如同在进行某种精密的仪式。
她先将不喜的、过于油腻的肥肉和葱姜蒜末仔细挑出，放在餐盘一角，然后才小口进食，目标明确地先解决掉清淡的素菜和汤品。
三秋坐在她对面，吃得倒是飞快，风卷残云般扫荡着自己盘中的食物，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符玄那边，尤其是她挑出来的那堆“边角料”上。
看着她那副认真挑拣、眉头微蹙的模样，三秋觉得有趣极了。他忽然伸出筷子，极其自然地从她挑出的那堆东西里，夹走了一块她明显不喜的、炖得烂熟的肥肉，面不改色地放进了自己嘴里。
符玄挑菜的动作猛地一顿，有些愕然地抬眼看他。
“看什么？”三秋嚼着那块对她而言过于油腻的肥肉，挑眉笑道，“浪费可耻。你不吃的，我吃。”
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天经地义。
符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抿了抿唇，低声道：“…随你。”耳根却悄悄漫上一点粉色，低头继续吃饭，只是速度似乎更慢了些。
接下来，三秋仿佛找到了什么乐趣。每当符玄将不喜的配菜挑出来，他的筷子便会准时出现，将其夹走，消灭干净。从姜丝到肥肉，从某种气味特殊的香草到她嫌口感粉糯的根茎类蔬菜…
他甚至将她餐后那碟水果里，她因嫌酸而迟迟未动的那几颗青提，也一并叉走了。
“这个也嫌酸？”他咬着清甜的提子，看着她。
“…嗯。”符玄微微点头。（其实只是想给某人吃，不好意思说）
“那我帮你解决。”三秋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三两口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
一顿饭下来，符玄餐盘里她不爱吃的东西，几乎全进了三秋的肚子。而他自己的餐盘，早已空空如也。
符玄看着自己面前变得“干净”了许多的餐盘，又看看对面那个一脸满足、仿佛吃了什么珍馐美味的家伙，心中一种奇异的感觉在悄然蔓延。
那是一种被细心照顾、被全然接纳的熨帖感。他甚至连她这种微不足道的、近乎挑剔的饮食习惯，都如此自然地包容了。
她默默吃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
三秋立刻将他面前那碗几乎没动过的、膳堂今日特供的冰糖桂花莲子羹推到她面前：“喏，甜的，你喜欢的。我吃饱了，这个归你。”
那碗羹晶莹剔透，桂花点缀，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符玄看着那碗羹，又看看他。他明明刚才吃得那么快，怎么会饱得连最爱的甜羹都吃不下？分明是…故意的。
她没有戳穿，只是极轻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拿起小勺，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甜羹软糯，桂花清香，甜度恰到好处，一直甜到了心底。
三秋支着下巴，看着她小口吃羹的样子，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柔和的阴影。他觉得，光是看着她吃，就比自己吃还要满足。
等她吃完，三秋极其自然地拿起旁边干净的布巾，伸手，轻轻擦去她唇角一点不慎沾染的糖渍。
他的动作自然无比，仿佛做过千百遍。
符玄的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躲闪，只是脸颊又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金瞳闪烁，不敢与他对视。
“走吧。”三秋站起身，朝她伸出手。
符玄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犹豫了一瞬，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三秋握住她微凉柔软的手，牵着她，穿过喧闹的膳堂，在无数或明或暗的注视下，坦然自若地离开了。
阳光正好，微风拂面。
被他温热干燥的手掌紧紧包裹着，符玄低着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嘴角极轻微地、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地，向上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