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滴。
滴。
红灯还在响，声音不急，但每一下都像钉子敲进脑壳。江无涯没动，手里的芯片烫得能煎蛋，但他不敢松。刚才那团黑液钻进排水管就没了影，连林小闪的电弧都追不到信号。
“它走了。”林小闪收了指尖的火花，声音有点哑，“脉冲断了，不是被屏蔽，是……主动切断。”
江无涯把碳化纸板塞进腰包，塑料袋摩擦发出沙沙声。他看了眼半开的铁门，Nw-7d控制室里那张图纸还贴在墙上，地底河净化系统总览，下面一行小字写着“机械丧尸群驱逐程序”。
他不信什么驱逐程序。这种地方埋得比棺材还深，搞这么大阵仗，清的肯定是人。
“饭桶！”他吹了声口哨，短促，带拐弯。
三秒后，一头黑猪从通道阴影里冲出来，体长三米，獠牙上还沾着混凝土碎渣。它一看到江无涯就哼了一声，用鼻子拱他腿。
“别闹。”江无涯拍了下猪头，“前面墙后面有东西，你给我凿开，轻点，别塌。”
饭桶歪头看了看那堵墙，鼻孔喷出两股白气，像是在翻白眼。但它还是过去了，用獠牙卡进裂缝，左右一撬。
咔。
墙皮裂了条缝。
饭桶加力，脑袋一顶，整面墙轰地炸开。一股浑浊的水柱喷出来，带着铁锈味和腐泥臭，直接糊了江无涯一脸。
他没躲，饭桶已经横身挡在前面，脂肪层鼓起来像充气垫，硬生生扛住水流冲击。水打在它背上哗啦响，顺着鳞片似的皮肤流下去。
几秒后，水势小了，变成持续涌出的暗流。墙后是个斜坡，通向一条地下河道，水面漂着油膜，反着控制室的红光。
“行啊你。”江无涯抹了把脸，从口袋掏出泡面包装袋，“下次记得提前预警。”
饭桶回头看他，眨了眨眼，那表情活像个干了坏事还装无辜的熊孩子。
林小闪跳上半塌的管道，站稳后指尖冒出电弧，往河面一甩。蓝光扩散，照进浑水里。
河底有东西。
二十具尸体漂在水里，半沉半浮。腐肉贴在金属骨架上，关节处有微型马达，颈椎插着芯片，蓝光一闪一灭，跟呼吸似的。
“新世界的货。”林小闪声音冷下来，“和03号同款。”
江无涯蹲在破口边缘，撕开泡面袋，撒了点调料粉进水里。香味散开，最近那具丧尸的手指突然抽了一下，头缓缓转向气味来源。
“没死。”江无涯收回袋子，“休眠呢，等命令。”
饭桶低吼一声，耳朵往后压，明显不舒服。它嗅到了同类改造体的味道，那是它最讨厌的东西——假的，拼的，不像它这么纯种野猪。
“别紧张。”江无涯摸了摸它耳朵，“人家还没开机。”
林小闪盯着河面，忽然抬手：“等等。”
她跳下来，走到右侧淤泥堆旁，蹲下，用手扒开湿泥。一块铜牌露出来，上面刻着“新世界”标志，箭头指向河道深处。
“有字。”她说。
江无涯凑过去，发现铜牌背面被烧过，表面焦黑。林小闪指尖放电，轻轻灼烧，隐藏的文字慢慢浮现：
“驱逐程序终态——清除所有接入者。”
空气静了一秒。
江无涯抬头看河面。那些丧尸还漂着，芯片蓝光稳定，没有攻击意图。可这句话摆在这儿，谁都知道它们不是摆设。
“这不是逃生路线。”他说，“是屠宰线。”
饭桶突然用鼻子拱他小腿，力气不小，差点把他拱坐地上。
“干嘛？”江无涯稳住身子。
饭桶不说话，低头刨地，露出一段断裂电缆，内芯还在微微发亮。
“有电？”林小闪蹲下检查，“线路没断，还能供能。”
江无涯眯眼看向左侧河道。那边宽敞，水流平缓，看着能走。右边窄，堆满金属残骸，像废品回收站倒进了下水道。
“你想走左边？”他问饭桶。
饭桶哼了一声，算是点头。
林小闪一把拽住江无涯手腕：“不能去。”
“为啥？”
“你看河床。”她指着左侧，“水泥层有裂纹，底下是空的。你踩上去，说不定直接掉进反应炉。”
江无涯趴下，仔细看。果然，裂纹走向不自然，像是被重型机械反复碾压过。他伸手摸了摸，指尖传来轻微震动。
“底下有东西在转。”
“不止。”林小闪又指右侧，“这些残骸不是乱堆的。你看角度，全是斜着卡住的，像是……人为布置的缓冲带。”
江无涯愣了下。
缓冲带？
那就是说，右边虽然看着危险，其实是安全通道？
可谁会在这儿搞这种设计？
他想起03号最后的样子。那个少年把芯片塞进他口袋，笑着说“饲主大人，下次见面请我吃泡面”。那时候，他以为那是句遗言。
现在看，可能是个坐标。
一个逃命用的坐标。
“右边。”江无涯站起来，“走窄道。”
饭桶不乐意，哼哼两声，但没拦着。它知道江无涯做决定时，讲的不是舒服，是活命。
三人沿着右侧推进。饭桶在前，用身体撞开挡路的铁架。林小闪断后，指尖电流不断扫过四周，防着突发情况。江无涯居中，手里芯片一直发烫，像是在提醒什么。
走到一半，江无涯突然停住。
他弯腰，从一堆废铁底下抽出半截电线。线头裸露，接口形状很熟。
“这是……空间仓库的供电模块？”
林小闪接过来看了眼：“老型号，末日前用的。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江无涯没回答。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空间仓库的能源系统，是不是也连着这个地底河网络？
如果真是这样，那周慕白想毁现实，根本不用炸地面。只要在这里启动什么狗屁驱逐程序，整个地下生态链都会崩。
饭桶突然低吼。
前方三米，一堆扭曲的钢筋后面，排水管盖子松了。黑色液体正从缝隙里渗出来，缓缓聚拢。
“它回来了。”林小闪退后半步，电弧在指尖跳跃。
江无涯握紧芯片，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螺丝刀。他知道这玩意捅不死一团液态纳米聚合体，但拿着踏实。
黑液成型，人形轮廓再次出现。脸还是模糊的，但这次，它抬起手，指向右侧深处。
不是攻击。
是引导。
“它让我们跟？”林小闪皱眉。
“不。”江无涯摇头，“是求救。”
他想起03号临死前的眼神。那不是间谍暴露的恐惧，是解脱。
这家伙早就知道自己会被复制，会变成备份节点。他留下的不只是线索，是逃生路线。
黑液指向的方向，有一块半埋的金属板，上面刻着编号：Nw-7d-a。
“原来这才是入口。”江无涯往前一步，“控制室是幌子，这儿才是真开关。”
饭桶挡在他前面，獠牙对着黑液，喉咙里滚着低吼。
“没事。”江无涯拍拍它，“它要是想害我们，刚才在控制室就动手了。”
黑液不动，手依然指着深处。
江无涯深吸一口气，迈步往前。
刚走两步，脚下突然一软。
他低头，发现地面的金属板在移动。铰链声响起，一块三米见方的钢板缓缓下沉，露出下方幽深的竖井。
风从下面吹上来，带着潮湿和金属味。
竖井壁上有梯子，锈得厉害，但还能用。
黑液飘到井口，停住，然后一点点往下沉，像是在等他们。
“要下去？”林小闪问。
“必须。”江无涯把芯片塞回口袋，“03号用命送的票，不坐这趟车，对不起他请我吃的那包泡面。”
饭桶哼了一声，第一个踩上梯子。金属吱呀响，但它体重分布均匀，爬得稳。
林小闪紧跟其后。
江无涯最后一个下。他抓着梯子，往下望。黑液已经沉到看不见的地方，只有微弱蓝光在深处闪烁。
爬了约莫十米，脚终于踩到底。
这是一个圆形平台，直径二十米，四周都是封闭的金属墙。正中央有个凹槽，形状和他口袋里的芯片完全吻合。
江无涯站在凹槽前，没动。
他知道，只要把芯片插进去，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没人说得清。
饭桶守在他左边，獠牙沾着混凝土碎屑，背部脂肪层微微颤抖。
林小闪站在右边，绝缘服肩部有焦痕，指尖电光未熄。
三人都没说话。
江无涯伸手，慢慢把芯片拿出来。
芯片表面发烫，红光一闪一闪。
他盯着凹槽，手指离入口只剩一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