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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保护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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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意外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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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庇护所“蚁巢”的能源危机如同缓慢收紧的绞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金属的冰冷和绝望的铁锈味。主控室下达的极端节能指令已持续了七十二小时,生活区的温度维持在一种近乎残酷的最低水平,通道壁面凝结着永不融化的白霜,每一次供电切换时的短暂黑暗,都会引来一阵压抑的、孩童无法抑制的抽泣和成人沉重的叹息。

技术官凯拉穿行在昏暗的主通道内,她的脚步在空旷的廊道里带回响,却仿佛被这厚重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所吸收。她手中拿着的数据板屏幕上,滚动着“心脏”最新的衰减曲线,那向下的斜率没有丝毫逆转的迹象,如同一条通向地狱的滑梯。沃伦所长承受着来自联合委员会的巨大压力,而安保队长巴顿则像一头焦躁的困兽,不断报告着又一起因争夺供暖点而引发的暴力冲突。

庇护所正在从内部缓慢地冻结、碎裂。

但凯拉的心中,却燃烧着一团与这冰冷环境截然不同的火焰。那火焰由古老日志中的模糊记载、异常的能量频谱分析,以及一个近乎疯狂的猜想所点燃。她刚刚从那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实验室里出来,脑海中还在不断回放着那些惊人的发现——阿灼的赤红能量、金属块的幽蓝共鸣,以及古老记载中“守护者”那高度吻合的能量特征……

所有这些线索,都像磁石一样,将她所有的思维牢牢吸引向一个方向:禁闭层,以及深埋其下的、关于“摇篮”的真正秘密。

然而,她知道单凭自己无法深入其中。她需要权限,需要资源,更需要一个……钥匙。一把能够与下方那可能存在的“东西”产生共鸣的活体钥匙。

她的脚步没有迈向主控室去向沃伦汇报她的惊人发现,而是转向了生活区边缘,那条通往分配给阿灼的独立舱室的走廊。她的决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风险评估:沃伦在巨大压力下可能会因恐惧而拒绝她的激进方案;巴顿则会毫不犹豫地将任何非常规提议视为威胁并加以清除。但阿灼不同,他是变量,是这一切异常的核心,或许也是唯一能理解她此刻发现的、对真相同样渴望的人。

她来到阿灼的舱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因激动和紧张而略微加速的心跳。她没有立刻敲门,而是先调出数据板,快速浏览了一下安装在通道隐蔽处的能源监控子系统的实时日志。

日志显示,过去三小时内,该区域的能量分布出现了三次极其短暂、强度却远超背景值的异常峰值。峰值频率与她实验室里记录的、阿灼尝试引导能量时的波动特征完全吻合。而且,每次峰值出现时,该段线路的能源损耗都会有一个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降低,仿佛能量被某种东西更高效地利用了。

凯拉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果然,他一直在偷偷尝试,而且……似乎在进步?

她抬手,敲响了舱门。

等待的几秒钟显得格外漫长。门内传来一阵轻微的、手忙脚乱的声响,像是有人匆忙藏起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舱门嘶一声滑开。

阿灼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丝未褪尽的紧张和练习后的疲惫。他周身的空气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感知的热浪扭曲,以及一种奇特的、类似于臭氧却又更清新的电离气味。他的双手背在身后,眼神有些闪烁。

“凯拉……技术官?”阿灼的声音带着疑问,“有什么事吗?是‘心脏’又……”

“不,暂时没有新的紧急情况。”凯拉打断他,她的语气尽量保持平和,目光却锐利地扫过舱室内的一切。她的视线在阿灼背在身后的双手上短暂停留,然后落在他铺位旁边那小块明显温度更高的金属地板上——那里甚至没有凝结霜花。

“我只是来做一些常规的后续检查,关于你的……身体状况,以及那件‘物品’的初步分析反馈。”她晃了手中的数据板,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日常维护,“不请我进去坐坐吗?这里的公共供暖可不太理想。”

阿灼犹豫了一下,侧身让开:“请进。”

舱室很小,凯拉走进来后更显拥挤。她看似随意地走到那块温度异常的地板附近,状若无意地用脚尖点了点地面。

“看来你的舱室保温效果不错,比我的实验室强多了。”她语气轻松地说道。

阿灼的身体瞬间绷紧了,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慌。“可能……可能是线路刚好从下面通过吧。”他试图解释,声音却缺乏底气。

凯拉没有追问,而是将目光转向他依旧背在身后的双手。“你的手怎么样?之前的冻伤和辐射灼伤,需要再检查一下吗?毕竟,频繁的能量活动可能会对未痊愈的组织造成二次刺激。”

阿灼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凯拉这句话看似关心,却精准地戳中了他最大的秘密——她不仅知道他在练习,甚至可能知道他练习的频率和强度!

“我……我的手没事。”阿灼下意识地把手缩得更紧。

“是吗?”凯拉向前逼近一步,她的声音压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但我监测到的能源数据可不是这么说的。生活区E7段线路,过去三小时三次异常峰值,每次峰值伴随约0.7%的线路效率异常提升。很有趣的现象,不是吗?仿佛有个看不见的‘能量海绵’,在特定时刻吸收了逸散的能量,反而提升了局部电网的效率。”

她每说一句,阿灼的脸色就苍白一分。他以为自己做得足够隐蔽,却没想到一切都在对方的监控之下,甚至被分析得如此透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阿灼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干涩。

“不,你知道。”凯拉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你知道那块金属为什么会在靠近禁闭层时发光发热。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力量会和它产生共鸣。你甚至……能感觉到下面的‘呼唤’,对不对?”

最后那句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阿灼的心理防线上。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舱壁上,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所有的掩饰和伪装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

“你……你怎么会……”他语无伦次。

“因为我看到了同样的‘真相’的不同侧面。”凯拉举起数据板,快速调出几张关键性的对比图——古老日志上手绘的“守护者”能量曲线、金属块的幽蓝频谱、阿灼的赤红能量读数。三条曲线在宏观上差异巨大,但在经过她特殊算法处理的普朗克尺度拓扑分析图上,却显示出惊人的、无法用巧合来解释的同源性。

“看明白了吗?”凯拉的声音带着科学家展示惊人发现时的狂热,“你的力量,那块金属,还有日志里记载的、可能被囚禁在下面的所谓‘守护者’……它们本质上是同一种东西!或者说,源自同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本源!”

阿灼怔怔地看着那三条最终交织在一起的曲线,脑海中轰鸣作响。一直以来困扰他的谜团——力量的来源、金属的共鸣、那莫名的吸引——突然有了一个模糊却令人震撼的解释方向。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难以抑制的、想要追寻真相的渴望,如同破土的幼苗,顽强地钻了出来。

“庇护所的官方记录里,禁闭层下方只是‘地质不稳定区’。”凯拉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充满了诱惑力,“但古老的建造日志碎片显示,那里是为了‘隔离’和‘封存’某个极其重要又极其危险的东西而建立的。他们认为那东西无法控制,无法理解。”

她指向屏幕上“守护者”这个词旁边关于“负熵”、“能量引导”的模糊注释。

“但我认为他们错了,或者至少是害怕了。那或许不是需要禁锢的怪物,而是……我们从未真正学会如何与之对话的盟友?是解决‘心脏’危机,甚至彻底改变我们生存状态的钥匙!”她的眼中闪烁着近乎偏执的光芒,“而你和它之间的这种联系,就是对话的桥梁!”

阿灼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想起接触金属块时感受到的那份奇异的“完整感”,想起那微弱却执着的“呼唤”中蕴含的孤独与……求助?

“沃伦所长他……”阿灼艰难地开口。

“沃伦所长背负着整个庇护所存亡的责任,他首先考虑的是稳定和可控。”凯拉冷静地打断他,“巴顿队长则只会看到威胁和异常。如果我们把这一切告诉他们,最可能的结果是什么?是你被立即严格隔离,甚至……被‘处理’掉。那块金属会被封存,禁闭层会被更强大的力场封锁。然后,我们所有人,连同‘摇篮’里的希望,一起在缓慢的冻结中等待最终的寂静。”

她描绘的场景冰冷而真实,让阿灼不寒而栗。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想做什么?”阿灼警惕地问。

“我想知道真相。”凯拉直视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回避,“我想知道下面到底是什么。我想知道你的力量究竟是什么。我想知道我们是否还有除了坐以待毙和冒险启动最终协议之外的……第三条路。”

她向前一步,距离阿灼更近,声音几乎低如耳语:“我需要你的帮助,阿灼。不是作为被研究的对象,而是作为……合作者。只有你能感知到下面的情况,只有你的力量可能与之安全交互。而我,我有权限,有知识,有工具,能帮助我们绕过监控,找到通往真相的路。”

舱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通风系统微弱的哀鸣。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阿灼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和心脏沉重的搏动。

他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抉择。信任凯拉,意味着踏上一条充满未知危险的道路,违背庇护所的规则,甚至可能触怒沃伦和巴顿。但拒绝她,则意味着回到那个冰冷的、绝望的、缓慢死亡的既定轨道,永远不知道自己能力的真相,永远对那下方的呼唤充耳不闻。

他想起了生活区那些冻得瑟瑟发抖的孩子,想起了“心脏”垂死的呻吟,想起了自己双手迸发出火焰时那份既恐惧又掌控一切的奇异感觉,更想起了那直接响彻在意识深处的、微弱而执着的共鸣……

良久,阿灼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抬起头,目光中那份犹豫和惊慌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所取代。

“我需要知道一切,凯拉技术官。”他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不仅仅是你的猜测,还有你所有的发现,所有的数据。没有隐瞒。”

凯拉眼中闪过一丝胜利和兴奋的光芒,但她很快将其压下,郑重地点了点头:“当然。我们是合作者,信息共享是基础。”

“我们该怎么做?”阿灼问道,声音压得更低。

“首先,我需要你更深入地熟悉和尝试控制你的力量。不是盲目的练习,而是有目的的引导和感知。我会为你提供一些我从古老日志中破译的能量引导模式,它们可能更安全,更高效。”凯拉快速说道,同时将数据板上的某些加密文件发送到阿灼的个人终端上。

“其次,我们需要一个计划,一个能避开巴顿的监控网络、安全进入禁闭层深处而不被发现的计划。这需要时间和技术准备。”

“最后,”她意味深长地看着阿灼,“我们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当‘心脏’的下一次剧烈波动发生时,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时,那就是我们的行动窗口。”

阿灼缓缓点头。这是一个脆弱的、建立在共同秘密和对真相渴望基础上的联盟,充满了不确定性和风险。他们彼此之间远未达到信任,更像是在悬崖边上携手行走的陌生人,任何一方失足都可能将两人一同拖入深渊。

但无论如何,协议已经达成。

凯拉收起数据板,脸上的狂热和急切迅速收敛,恢复了平日里那位冷静、专业的技术官模样。“很好。我会继续分析数据,并开始准备必要的工具。你……继续‘练习’,但务必更加谨慎。巴顿的人可能不像能源监控系统那么好糊弄。”

她说完,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舱室。

舱门再次关上,将冰冷的空气和沉重的秘密一同锁在门内。阿灼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摊开自己的双手。指尖,一缕微弱的赤红色能量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

他不再是那个仅仅被动承受命运的管道区少年了。他踏入了一个由能量、古老秘密和巨大风险构成的漩涡中心。

而他的对面,走在昏暗走廊里的凯拉,指尖快速在数据板上划过,调出庇护所的结构图和安保巡逻时间表,开始进行复杂的计算和推演。科学家的好奇心和对终极答案的渴求,已经压倒了对规则的敬畏和对潜在危险的恐惧。

一个寻求真相的技术官,一个渴望答案的少年。两个原本轨迹截然不同的人,因为一个共同的、危险的秘密,就此结成了一道短暂而脆弱的同盟。

他们的目标直指“蚁巢”最深的禁忌之地,那里埋藏着的,或许是拯救一切的希望,也可能是彻底毁灭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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