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夏轩郑重颔首，按下了播放键的同时整个主控厅暗了下来。
主屏幕上的数据流消失，出现一段明显在破损环境中拍摄的视频画面。
画面摇晃，背景是扭曲变形的金属结构和剥落的墙体，仿佛某个地下掩体的废墟。
镜头中央，一个人影坐在一张还算完好的高背椅上。
当看清那个人影时，整个主控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随即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是灯塔国前总统，一张在旧时代新闻中无数次出现过的面孔。
但此刻这张面孔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他身上的西装已经破烂不堪，沾满血渍，但这已经是他身上最正常的部分。
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的真正原因还是是他的皮肤，已经出现了大片大片的区域覆盖着一种黑色结晶。
这些结晶像是苔藓一样从他的脖颈向上蔓延，覆盖了下颌，甚至左侧脸颊和额角也斑驳地分布着，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不祥的气息，左眼瞳孔周围同样如此，看起来诡异无比。
这些黑色结晶和黑潮造物身上的铠甲很像，很难不让人联想在一起。
与唐纳德这可怕的外观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他此刻的状态。
坐姿甚至称得上“端正”，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脸上的表情似乎……过于平静，完全不像深陷灾难，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像邪教信徒般的狂热。
尚未被完全覆盖的右眼明亮得吓人，直勾勾地盯着镜头。
“咳……测试，测试，频率校准……看来，终于接通了。”
视频里的唐纳德开口了，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
听起来倒是很平稳，甚至还带着一点旧日演讲时惯有的腔调，只是声线里掺杂了一种像是金属摩擦的细微杂音。
这副模样这个声音，似乎这并不是一条求救视频。
“致所有仍在挣扎的幸存者们，致……尤其是你们，龙国的朋友们。”
“首先，请允许我表达……祝贺。”
“祝贺你们成功构筑了龟壳，在绝望的潮水中保住了一点微弱的火种，这很不容易，体现了……嗯，顽强的求生意志。”
唐纳德微微歪头，那个布满黑色结晶的脸上，嘴角似乎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令人极度不适的微笑。
话语内容看似正常，但那语调和他恐怖的外观结合起来，只让人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窜起。
这个时候发来这样一条视频到底有何用意？
在场的人又不是傻子，不可能相信唐纳德真的是来祝贺的，果然，下一刻他的语调忽然变得低沉又充满诱惑力，像是传销组织在拉你入伙。
不过，又好像不止如此。
不知为何，柯缕盯着屏幕里的唐纳德，心头莫名漫起一阵强烈的熟悉感。
尖锐又怪异，挥之不去。
那是一种自诩神明或高等生命俯瞰蝼蚁时居高临下的怜悯，全然不似同类间该有的情绪。
按理说，同为人类，哪怕身份境遇天差地别，物种层面的平等根基从未变过，唐纳德不该有这般超脱众生的气质。
更何况柯缕早已站在人类金字塔的顶端，却连她都有这种感觉，仿佛现在的唐纳德早已挣脱了人类的桎梏，真正跳出了物种的边界。
柯缕稍微一走神，再反应过来时唐纳德的语气变得异常激动！
“朋友们，是时候睁开双眼，看清现实了！你们所恐惧所抵抗的‘黑潮’……它并非毁灭！不，远非如此！”
他的身体稍稍向前倾，黑色结晶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黑潮是一种进化，一种……必要的净化与升华，旧的世界充满了竞争、污秽、低效与……无谓的消耗，而黑潮，是宇宙的意志，是带来崭新秩序与永恒安宁的……福音。”
唐纳德张开双手，动作有些僵硬，姿态像是在布道。
但随之他的动作，周围的黑潮造物统统动了起来，像是被操控着围在了他的身边。
“看看我！我感受到了它的力量，它的……宏伟意志！我拥有了人类不能拥有的力量！”
“至于代价……痛苦？不，那只是褪去凡躯桎梏时短暂的适应，现在，我感觉前所未有的清晰，前所未有的……强大！我与伟大的存在连接在了一起！”
唐纳德一边说着，右眼中一边闪烁起病态的亢奋光芒，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看向屏幕外坐在主位上的柯缕
“抵抗是徒劳的，融入才是唯一的出路，龙国的领导者们，我知晓你们的力量，还有你们那位的总长，但个体的勇武在时代的浪潮前微不足道。”
“加入我们，拥抱进化，否则，当真正的‘潮涌’来临，你们那看似坚固的堡垒，连同里面所有苟延残喘的生命，都将在瞬间被涤荡干净，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视频到了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欣赏自己话语给龙国高层和各国代表带来的震撼效果。
尽管他实际上看不到这边，但效果却如他所想的那般，主控厅内已经开始有些躁动不安。
“这不是威胁，这是……最后的忠告，也是邀请，我们会再联系的，当你们……准备好聆听真理的时候。”
突然，唐纳德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平稳，可极度亢奋之后瞬间变得冷静却更显诡异。
不过换个角度想，精神病人犯病之后不也是这样么。
画面闪烁了一下，随后变成了一片雪花噪点，视频结束。
主控厅内鸦雀无声，久久没人开口。
一个理论上已经“死亡”的国家前领导人，以一种半人半怪物的形态出现，宣扬黑潮是“福音”，并发出如此赤裸裸的瓦解意志的言论……这比直接看到黑潮怪物更让人心底发寒。
的确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信息。
柯缕静静地坐在主位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指尖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有规律的轻微声响。
她的目光从已经变暗的屏幕，缓缓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众人。
“首先，我想确定一下，肯定没人会相信黑潮是福音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