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院子,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林卫东看着这狼藉一片的屋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被踢翻的马扎,还有洒得到处都是的茶水和茶叶渣子。
这俩老登,打架还真不挑地方。
他拿起扫帚,先把茶叶扫到一边,又拿来抹布,蹲在地上擦拭着水渍。
这活儿刚干到一半,门口又探进来一个脑袋。
是闫富贵。
他眼睛滴溜溜地在屋里转了一圈。
“卫东啊,忙着呢?”
林卫东头也没抬,继续擦着地。
“闫老师,您这不都看见了嘛。”
“我这儿刚唱完一出全武行,正收拾呢。”
闫富贵搓着手,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他帮着把那个倒地的马扎扶起来,用袖子掸了掸上面的灰。
“哎,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老易和老刘,说动手就动手,一点体面都不要了。”
他嘴里说着,眼睛却不住地往林卫东那边瞟,显然是话里有话。
林卫东把湿抹布往盆里一扔,站起身来,直视着闫富贵。
“闫老师,您这又跑回来,不是就为了跟我说这个吧?”
“刚才易师傅在我这儿,说您那个管事小组的副组长,没了?”
林卫东故意把话说得很直接,就想看看这老抠是什么反应。
果然,闫富贵的脸皮抽动了一下,那笑容顿时就僵在了脸上。
他讪讪地笑了笑,眼神躲闪,不敢看林卫东的眼睛。
“嗨,这……这都是小事,不值当提。”
“那个……街道办那边,说是为了……为了让咱们老同志多休息休息,把机会留给年轻人嘛。”
“哦?
是吗?”
林卫东挑了挑眉毛,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自己点上,压根没给闫富贵让的意思。
“我怎么听易师傅说,是街道办的王主任发了火,说咱们院管事小组形同虚设,乌烟瘴气的,这才顺手把您也给拿下了?”
这话直接戳破了闫富贵那层硬撑着的面子。
闫富贵那张本来就有点黑黄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两句,可看着林卫东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知道再装下去也没意思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索性不装了,直接卖起惨来。
“卫东啊,你是不知道,我这个副组长,当得冤啊!”
“你说这院里出了事儿,那也不是我一个人能拦得住的啊!”
“就说刘海中吧,他那是自己作死,想当官想疯了!
屁大点事儿都要上纲上线,搞得鸡飞狗跳。
他想整傻柱,结果把自己给整到厕所里去了,这能怨我吗?
我劝过他,我说老刘啊,差不多得了,傻柱那是个浑人,你惹他干嘛?
他不听啊!”
“还有易中海!”
闫富贵说起这个,更是来气,
“他那是私心太重!
为了自个儿养老,把贾东旭和傻柱捏在手里,院里谁不知道他那点心思?
后来又为了生儿子,花钱买个媳妇,这事儿传出去好听吗?
他把院里搅得一团乱,我能管得了吗?
我就是个教书的,人家是八级钳工,我说话人听吗?”
闫富贵越说越激动,唾沫都喷出来了。
“我呢?
我图个啥?
我就是个小学老师,挣那三十多块钱的死工资,养活一大家子人。
我平时也就管管谁家门口的雪没扫干净,谁家占了公共的过道,谁家孩子又把玻璃打碎了。
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管了,他们还嫌我多事!”
“可街道办不管这个啊!”
“王主任开会的时候,点着我的鼻子说,闫富贵!
你也是管事大爷,院里出了这种败坏门风的丑事,你就有连带责任!
说我知情不报,看见问题当没看见!
说我……说我搞好人主义,和稀泥!”
他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疼得龇牙咧嘴。
“你说说,这叫什么道理?
我要是报了,我去街道把刘海中和易中海那点破事全抖搂出去,那我不得把这俩人都得罪死吗?
这以后在一个院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还怎么做人?
他们不得天天给我穿小鞋?”
“我不去说吧,现在好了,王主任说我失职,直接把我的副组长给撸了!
这真是……真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闫富贵一脸的悲愤,仿佛自己是这院里最无辜、最受委屈的人。
林卫东安静地听着,烟都快抽完了。
他心里门儿清。
闫富贵这老小子,说到底就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他的算盘打得比谁都精,总想着风险我担,好处你拿,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所以他的选择就是“和稀泥”,当个睁眼瞎。
只要火不烧到自己身上,他就乐得清静。
可他没想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街道办为了整顿风气,干脆一锅端,把他这个“不作为”的也给捎上了。
这就叫算计过头,反误了卿卿性命。
林卫东掐灭了烟头,看着还在那唉声叹气的闫富贵,心里觉得好笑。
这老抠,到现在还没明白,他不是冤,他这就是活该。
闫富贵在那儿絮絮叨叨地抱怨了半天,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受尽委屈、有苦难言的老好人。
他偷偷抬眼,观察着林卫东的表情。
见林卫东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他以为自己的这番哭诉起了作用,博得了同情。
于是,他眼珠子一转,又把话题给绕了回来。
“卫东啊,其实今天这事儿,老易他……他虽然说话难听,但有个想法,我觉得还是在理的。”
林卫东眉毛一挑。
嘿,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铺垫了半天,终于要上正菜了。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
“哦?什么想法?”
闫富贵身子往前凑了凑,神神秘秘的。
“就是评先进大院的事儿。”
“你想啊,咱们院以前年年都是先进,在这一片儿,那都是挂了号的。
现在一提95号院,人家都摇头,说咱们院里不是官迷就是伪君子,要么就是打架斗殴的浑人。”
他说到这儿,脸上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这不光是丢咱们院里几十户人的脸,也影响咱们院里每个人的前途啊!”
“就说我们家解成吧,想找个正经工作,人家一听是95号院的,就得多琢磨琢磨。
还有院里其他那些没结婚的小伙子、大姑娘,往后说媒,人家一听这院里的风气,不得打退堂鼓?”
这老抠,上纲上线的本事也不赖啊!
几句话就把院子的名声和全院人的前途给绑定了,这是要搞道德绑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