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凌千雪对小雨下达秘密任务的同时，办公室外的茶水间。
沈墨正专注地操作着咖啡机，小心地接着双份浓缩。在酒吧工作过的他，冲咖啡已经是小菜一碟。
微烫的浓缩液缓缓流入杯中，深褐色的液体表面泛着丰厚的油脂光泽。他拿起冷藏的鲜奶，准备打奶沫，完全沉浸在为凌千雪准备咖啡的这件事中。
就在这说，一个带着恰到好处“惊喜”的热络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姐夫？啊...在公司应该叫你，沈先生。真巧啊。”
沈墨闻声回头，看到顾言不知何时站在了茶水间门口，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略带谦逊的笑容，手里端着一个空水杯，像是刚好路过进来接水。
沈墨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没停：
“顾经理。”
顾言信步走进来，姿态闲适地靠在光洁的大理石台边，目光好似随意地扫过沈墨手中的咖啡杯，语气带着一种怀念的感慨：
“双份浓缩，一点奶沫...千雪姐的口味一直没变，还是那么...提神醒脑。”
他轻笑一声，仿佛在分享一个有趣的往事：
“以前她经常加班到深夜，总是让我帮她泡这个，她还总嫌我奶沫打得太厚。”
他的话语听起来像是随口闲聊，却精准地插入了“以前”、“我”这些字眼，悄无声息地传达出他与凌千雪的相熟感。
沈墨没有说话，只是更专注地盯着手中的奶缸，仿佛那细腻的奶沫需要他全部的注意力。
顾言好似没有注意到沈墨的沉默，继续用一种温和又带着点惆怅的语气说到：
“说起来，那几年真是...千雪姐对我真是倾囊相授，毫无保留。手把手教我看报表，带我参加各种高端峰会，引荐人脉...那时候，我几乎成了她的左膀右臂，所有人都说我们是商界黄金搭档。”
他叹了口气，目光扫过沈墨：
“现在想想，真是给她添了不少麻烦，让她操了不少心。”
顾言的话语里，充满了对过去亲密时光的精心渲染和隐晦暗示，就差直接告诉沈墨“我曾是她最看重、最亲密的人”。
沈墨依旧沉默地将打好的奶沫缓缓倒入浓缩液中，拉出一个不算完美但心意十足的心形。
顾言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沈墨身上，带着一种看似关切实则审视的意味：
“不过现在好了，有沈先生在千雪姐身边，她总算能轻松些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推心置腹，却字字如针：
“沈先生，千雪姐她...站的位置太高，肩上的担子太重。身边需要一个能帮她扛事、分担压力的人。”
他故意停顿一下，目光扫过沈墨微微变白的脸色，然后仿佛才想起什么似的，用一种带着点同情的语气，抛出了更狠毒的话：
“唉，说起来...沈先生，你也不容易。听说你有个妹妹，身体一直不太好？治疗和康复开销也不小吧？现在住的、用的、治疗的...方方面面，也全靠千雪担着。你一个人，要照顾妹妹，也确实不容易...”
顾言这话，看似体谅，实则恶毒无比。不仅再次强调沈墨经济上的依附地位，更是将小雨也拖了进来，暗示他们兄妹俩都是凌千雪的负担。精准地戳中了沈墨内心最愧疚的痛点。
他确实无法给妹妹提供最好的生活，也依赖了凌千雪。
最后，顾言仿佛总结般，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惋惜：
“所以说啊...千雪姐她真的太不容易了。身边最亲近的人，非但帮不上忙，反而处处都要她来操心、来打点...唉，可惜了...”
他就差直接说“你配不上她”了，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你和你的妹妹都是累赘，是负累，你们的存在本身就在消耗她，你根本不配站在她身边。
沈墨端着咖啡的手一颤，几滴滚烫的咖啡溅出来，烫红了他的手背，他却浑然不觉。
顾言的话像是一把刀子，不仅刺中了他的自卑，更践踏了他作为哥哥想要保护妹妹却力所不及的软肋。
巨大的窘迫、羞愧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只想立刻逃离这里。拍拍沈墨的肩膀：
“当然了，沈先生你还年轻，慢慢学。咖啡快凉了，别让千雪姐等急了。”
他说完，端着水杯，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墨一眼，转身离开。
沈墨站在原地，手里端着那杯温度刚好的咖啡，却感觉指尖一片冰凉。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窒闷和翻涌的情绪，低着头，快步走回办公室。
而此时，凌千雪刚挂断和小雨的秘密通话，唇角还残留着愉悦狡黠的笑意，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点，仿佛还在回味那个即将诞生的、毛茸茸的惊喜。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沈墨端着那杯严格按照老规矩冲泡好的咖啡走了进来。他微微低着头，脚步比平时更沉，将那杯散发着醇香的咖啡轻轻放在凌千雪桌上时，甚至没敢抬眼直视她。
“千雪，你的咖啡。”
凌千雪几乎瞬间就捕捉到了他那份不同寻常的低落气息。
此刻的沈墨像是被无形的重物压弯了枝桠，透着一股沉闷的萎靡。连那总是挺直的脊背，此刻都微微塌陷着。
她眼底残留的笑意淡去，微微蹙起眉，目光锐利地在他脸上扫过，开口问道，语气带着一丝轻松的调侃，试图驱散那层阴霾：
“怎么了？出去泡个咖啡的功夫，脸就皱成小包子了？咖啡机欺负你了？”
沈墨像是被惊动，猛地抬起头，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甚至有些僵硬的笑容，眼神闪烁地避开她的注视：
“没...没什么。”
他匆匆说完，转身就想逃回那个能给他安全感的沙发角落。
“站住。”
凌千雪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沈墨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过来。”
她朝他招了招手，语气平静，却透着命令的意味。
“...真没什么...”
沈墨试图挣扎，声音微弱。
“过来！”
凌千雪眉头一拧，音调微微拔高，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威慑。
沈墨肩膀微微一颤，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乖乖地、慢吞吞地挪到了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站在她面前，依旧垂着眼。
凌千雪看着他这副逆来顺受又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那股因他低落而升起的不悦和心疼交织在一起。
她忽然拍了拍自己穿着高级西裤的腿，言简意赅：
“来吧。”
沈墨猛地抬头，愣住了，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
“来...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