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程端坐在窗边榻上,指尖刚触到一卷未读完的古籍。
耳畔便撞进霍云霆轻描淡写的话语。
他猛地抬眼,素来温润的眼眸骤然瞪大,满是难以置信的愕然,喉间一动。
惊呼声不受控制地破口而出:“什么……请…请安?
不……不是,霍云霆你……你竟同陛下与皇后娘娘坦白了?”
这话如一道惊雷劈落,轰然炸在他心头,震得他浑身血液都似要停滞片刻。
先前那点淡然自持瞬间崩塌殆尽。
他怔怔地望着眼前人,目光涣散却又死死黏在霍云霆脸上,胸腔里的心脏狂跳不止。
咚咚声沉闷而急促,仿佛要撞碎肋骨跃出胸膛,连指尖都泛起了轻颤。
反观霍云霆,却依旧是那副从容模样,一身玄色锦袍衬得身姿挺拔。
脸上不见半分波澜,只淡淡颔首,语气寻常得仿佛在说今日天气:
“嗯,父皇与母后已然知晓我们的事,反倒催着我们尽早定下婚事。
二弟他们年岁渐长,长幼有序,总不好因我们耽搁了他们的前程。”
沈锦程彻底怔在原地,瞳孔微微收缩,喉结滚动了几下。
声音带着难掩的茫然与迟疑:“可……陛下当真知道了我们的事?
还……还肯点头赐婚?不…不可能吧?
我…我……”
他心头满是匪夷所思。陛下与皇后娘娘竟会这般轻易接受?
先前他暗地里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或是雷霆震怒的斥责。
或是冷酷无情的阻拦警告训斥与他。
甚至做好了应对一场腥风血雨、直面铁血手段的准备。
可如今听到霍云霆的话,竟与他所有的预想都背道而驰。
霍云霆如今身为燕王,深得陛下器重,朝中上下皆视他为大乾未来储君的不二人选。
这般身份尊贵,肩负着家国重任,陛下怎会应允他娶一介男子为妻?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般的事。 念及此,沈锦程心头疑云丛生。
先前的震惊渐渐被疑惑取代,他抬眸看向霍云霆。
霍云霆却是坦然自若牵起沈锦程的手,给以安慰道。
“你不必害怕,一切都有我在……”
他认定的人,那便是一辈子。
深邃的眼眸中满是坚定,让沈锦程忐忑的心稍稍多了几分安慰。
虽然心里忐忑不安,可却是不得不面对的事。
四目相对,眼中也只剩下彼此。
第二日清晨,下过朝,霍启一早便下朝来到皇后的朝阳宫。
皇后娘娘一身 凤袍端庄又不失温婉。
两人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待接见自己未来的儿媳妇。
不可为不正中,裴氏不时的询问身边伺候的孙嬷嬷。
“本宫这装扮可还平易近人?”
“娘娘您今日的装扮极为祥和端庄,旁人很想亲近。”
裴氏笑着调整姿势,“云霆总算开窍,有了心上人,本宫也算是了结一桩心事。”
今日只要那姑娘身份不是太差,她都不会提出反对意见。
回头看向一旁随意翻书的霍启,温声道,“陛下说是不是?”
霍启轻咳了一声正了正身形,“确实,云霆的婚事确定了,便不要拖下去了,这婚期日子便定在下月。
让礼部的人加紧准备。
老二他们的也尽快提上日程!”
裴氏脸上尽是笑意,“好,依了陛下,咱们也能早日抱上小皇孙……”
两人还在热烈的期盼中,这边,沈锦程一步一步的跟在霍云霆的身侧。
每走一步心中便忐忑一分,走到宫道上,沈锦程后背已经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停的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霍云霆见沈锦程的神色紧张的模样,心下一紧。
磁性的声音,传入沈锦程的耳中。
“锦程放松……”
沈锦程深吸一口气,冲霍云霆点点头。
走向朝阳殿的路上,遇到许多宫人,躬身行礼。
“见过燕王殿下!”
霍云霆带着沈锦程一路而过,并未停顿。
霍云霆一身玄色锦袍大步流星踏入朝阳宫。
靴底踏过光洁的金砖,发出沉稳的声响,打破了殿内的静谧。
殿中裴氏早已端坐于锦凳之上,衣袂规整,神色端庄,显然是早有准备,静候二人到来。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霍云霆躬身行礼,声线朗朗。
身侧的沈锦程亦同步躬身,一袭青衫衬得身姿清俊,礼数周全:
“臣,太常寺协律郎沈锦程,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霍启抬眸,见沈锦程竟随霍云霆一同前来,眉头不自觉轻蹙。
眸中浮起几分明显的疑惑,似是不解他为何会在此刻随行。
裴氏的目光则在霍云霆周身扫过,又落在沈锦程身侧。
细细打量,眼底藏着几分探寻。
她随即扬起笑意,抬手轻摆:“快起来吧。”
话音落毕,目光又在二人身周逡巡一圈,始终未见女子身影,疑惑更甚,柔声问道:
“云霆,怎么就你二人前来?先前不是说,要带你的心上人来给我们请安吗?
那位小姐,怎么没一同来?”
听闻这话,霍启原本平和的神色也沉了下来。
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目光灼灼地看向霍云霆,静待他的回答。
霍云霆抬眸迎上帝后二人的目光,忽而挑了挑眉,反手牵住身侧沈锦程的手。
指尖相扣的瞬间,神色骤然变得郑重肃穆,朗声道:
“父皇母后,这便是儿臣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此言一出,帝后二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沈锦程身上,惊愕瞬间漫上眉梢。
偌大的朝阳殿内,瞬间陷入死寂,连一丝微末的声响都无,当真落针可闻。
殿内烛火摇曳,光影在金砖上投下细碎的晃影。
伺候的宫人见状皆心头一紧,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生怕惊扰了殿中沉凝的气压。
只余下檐角铜铃偶尔一声轻响,更显殿内死寂。
良久,霍启才缓缓抬眸,眉头紧蹙如拧成的绳结。
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语气里满是不容置喙的威严,字字如冰珠砸落:
“荒唐!云霆,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那话语中的威压如无形的寒浪席卷开来,殿内伺候的宫人俱是浑身一僵。
噤若寒蝉,垂首敛目。
沈锦程浑身猛然一颤,闭了闭眼,指尖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心头翻涌着难言的涩意。
果然,他早该料到,这才是帝后的真实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