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沈大树已是怒不可遏，猛地攥紧拳头就要朝他挥去，眼底满是猩红的戾气。
沈大柱吓得连连后退，脚下踉跄差点绊倒，色厉内荏地喊道：
“你…你想干啥？我…我可是你亲大哥！忤逆兄长是要遭人戳脊梁骨的！”
“大哥？你也配当我大哥？”
沈大树面目狰狞，语气满是憎恶。
“这些年你对爹的所作所为，哪一点像个当儿子的？
哪一点像个当兄长的？”
沈大柱冷笑一声，语气尖酸：
“我不配？那谁配？沈青山吗？你还惦记着他呢？
别忘了，咱们才是一个娘生的亲兄弟，他沈青山早就是外人了！
人家如今跟着儿子发达了，成了探花郎的爹，哪还记得你这个穷亲戚？
哼，痴心妄想！”
他何尝不想攀附沈青山，可根本搭不上话，只能把火气撒在弟弟身上。
兄弟俩的争执，被里屋的老太婆王氏看得一清二楚。
如今的王氏干瘦得只剩皮包骨头，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模样透着几分吓人。
听见两人提及沈青山，她心头当即燃起一团怒火。
拄着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敲，沉声道：
“够了！都给我闭嘴！在你爹灵前还吵吵闹闹不安生。
是想把我这老婆子也气死，好一起办丧事吗？”
两个儿子竟然没有一个争气的，她筹谋一辈子，倒是落了空。
而造成这一切罪魁祸首的人竟然升官发财。
她不想承认，他不愿意在听到关于沈青山一家的任何消息。
见王氏动了怒，沈大柱兄弟俩瞬时闭了嘴，不敢再争执，只各自沉着脸杵在一旁。
女眷那边却早已暗流涌动，崔氏瞥着缩在角落的沈秀秀。
终是按捺不住，冷言冷语道：“小姑，你总不能一直白吃白喝赖在家里吧？
如今家里开销大，可养不起闲人。”
自沈秀秀当年偷人被抓赶回家，后来又嫁了两次，皆因名声败坏没过多久便被休回。
这名声坏的别再连累到她家几个孩子。
好不容易嫁个老鳏夫，如今竟又跑了回来，赖在沈家老宅不走，崔氏早就看不惯了。
沈秀秀本就敏感易怒，闻言当即炸毛，猛地站起身瞪着崔氏：
“哼，崔氏，你少在这里叽叽歪歪，这是我娘家，我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我娘和哥哥都没说什么，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管我？”
崔氏本就憋着气，被她这话一激，火气瞬间窜了上来。
上前一把抓住沈秀秀的头发，扬手便往她脸上扇去，劈头盖脸一顿打骂：
“哼，我算什么东西？今日就让你好好认清！
你们几个都干看着做什么，给我一起打，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廉耻的小贱人！”
说着便招呼两个儿媳上前，三人围着沈秀秀拳打脚踢。
沈秀秀的哭喊求饶声混着打骂声，搅得灵堂乱作一团。
王氏见状气得浑身发抖，重重捶着拐杖，厉声呵斥：
“住手…都给我住手！这是你爹的灵堂，岂容你们这般撒野！”
可崔氏像是没听到一般，只冷飕飕地瞥了王氏一眼。
手下的动作丝毫未停，直到打累了才松开手。
她理了理皱巴巴的孝衣，气哼哼地看向王氏：
“哼，娘，您不是一直最疼小姑吗？
既然如此，往后就让小姑带着您去享福好了。
我们家人多，住的地方挤得很，这老宅宽敞明亮。
等爹下葬了，我们便搬过来住，正好合适。”
王氏怒目圆睁，手指颤抖着指着崔氏，气得话都说不顺畅：
“你…你敢…这是我老婆子的家，是沈家老宅，你还敢赶我走？
简直无法无天…沈大柱，你看看你的婆娘…竟敢如此忤逆。
要赶我走，简直不孝…你…还不给我打她，好好教训她！”
若非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利索，她早已亲自上前动手了。
沈大柱却装作没听见，垂着头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心里跟明镜似的。
崔氏说的正是他所想，搬去老宅住多宽敞，他才不傻，怎会真的动手教训崔氏。
见沈大柱这般模样，王氏气得胸膛起伏不定，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指着他们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们竟敢如此不孝…
我…我要去族里告状，让族长来评理，治你们的不孝之罪！”
闻言，崔氏反倒冷笑一声，语气满是嘲讽：
“呵呵…您倒是去告啊，好好想想您这些年的名声，还有小姑这烂摊子事。
族里人谁还会管你，谁还会帮你说话！”
她可不是个吃亏的主，受了王氏一半辈子的压迫。
如今王氏年纪大了，公公也死了她可不再怕了。
“你…你…我的老天爷呦……”
王氏正坐在灵前哭嚎不止，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与说话声。
沈锦程立在门外，听着那抑扬顿挫的哭腔，只觉熟悉又刺耳。
恍惚间竟似穿越回十几年前当年也是这般嘈杂哭闹。
成了他与父亲被赶出家门的转折点，过往委屈与寒凉悄然漫上心头。
门外的沈明礼听见哭声，心下一慌，暗道这王氏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灵堂乱成这样，岂不让沈锦程看了笑话。
他忙扬声喊道：“贵客吊唁！沈大柱，还不赶紧出来迎接贵客！”
堂屋内的动静戛然而止，打闹的、争执的瞬间收了手。
众人慌忙敛去脸上的戾气与不耐，飞快调整神色，重新换上一脸哀伤。
此起彼伏的哭丧声当即响起，比先前更显“悲痛”
“哎呦我的爹呦，您怎么走得这么急啊……”
沈大柱手脚麻利地沾了点口水抹在眼皮底下，挤出两行“泪水”。
弓着腰哭丧着脸快步走了出来。沈大树神情麻木地紧跟其后，眼底毫无波澜。
可当看清院内站着的沈青山一家三口时，兄弟俩骤然愣住，满脸错愕。
沈大树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干涩：“大…大哥…锦程…你们来了。”
沈大柱先是瞪大双眼，满脸震惊，余光瞥见村长沈明礼递来的眼色。
瞬间反应过来，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眼泪唰地落下。
扑上前哽咽道：“啊……大哥…你…你终于来看爹了……我就知道你心里记着爹，舍不得沈家！”
他心头狂喜，难道沈青山是不计前嫌，想认回他们这些亲人了？
这可是攀附权贵的好机会，绝不能错过！
念头刚落，他扑通一声跪在沈青山跟前，死死抱住沈青山的大腿哭嚎不止，生怕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