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律桀,曾为北漠王庭最倚重的大将军,也是令草原各部闻风丧胆的“苍狼之牙”。
他的铁骑所经之处,向来劫掠一空、焚尽生机,唯余焦土与遍野尸骸。
多年前,正是他率铁骑如燎原野火般席卷边境,接连攻破大夏三座重镇。
大军过处,城垣尽毁,军民几遭屠戮殆尽,尸骨堆积如山。
其用兵侵略如火,诡谲如狐,从不循常理。为求胜利,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他在大夏疆土上所犯的罪行,罄竹难书。
即便是当年镇北侯长子云大将军,亦中了他设下的死局,最终血染黄沙,以身殉国。
这血海深仇,每个赤焰军将士都铭刻在心!
楚宴川执掌北境军权后,何尝不日夜想着取他性命,为至亲雪恨?
奈何朔律桀后来因性情桀骜、功高震主,遭北漠皇室猜忌,不久便被借故问罪,兵权尽夺,自此音讯全无。
楚宴川曾遣擎天阁暗探四处查访,竟也寻不到他丝毫踪迹。
直至两个月前,此人竟再度现身,被北漠王庭重新启用,授予虎符,执掌大军。
他此番卷土重来,手段之凶残酷烈,较之往昔,竟犹有过之!
“哈哈哈!痛快!太痛快了!给本将军杀啊!”
朔律桀遥望城墙上节节败退的守军,嘴角咧开一抹近乎狰狞的弧度,眼中寒光跃动,嗜血而亢奋。
战局,正朝着他们预想中最美妙的方向发展。
多年未曾征战,他骨血里的好战之火,今日终于彻底灼烧起来。
他抬手扯下腰间悬挂的皮质酒囊,拔开塞子,仰起脖颈,将囊中辛辣的烈酒狠狠灌入喉咙。
几滴残酒顺着虬结的胡须淌下,他也浑不在意,只随意将酒囊一甩,重新挂回腰间。
锵!
下一刻,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柄雪亮的弧形弯刀,刀身在火光下映出一片冰冷的寒芒。
刀锋倏然抬起,直指远处那在冲撞下不断震颤的定北城门,雄浑的内力灌注于声浪之中,压过了所有厮杀喧嚣:
“儿郎们!看清楚了!大夏人的城墙已经发抖,他们的力气就要耗尽了!他们的骨头就快被我们碾碎了!”
他刀尖划过夜空,仿佛已经劈开了那座碍眼的城门。
“今夜!这城门——必破!我朔律桀,以苍狼之名起誓!”
他环视着下方如狼似虎、眼中燃烧着贪婪与暴虐火焰的士卒,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蛊惑与许诺:
“待到明日旭日东升,我要让定北城的最高处,插满我北漠苍狼的旌旗!”
“城中的粮食、布匹、金银……还有那些细皮嫩肉、哭起来像小猫似的大夏女子,都将是你们的战利品!谁能第一个冲进去,谁就能抢到最肥美的肉,抱住最漂亮的女人!”
“杀进去!抢光!烧光!杀光!”
“抢光!烧光!杀光!片甲不留!!!”
“吼!冲啊!”
去年草原白灾肆虐,牲畜冻毙无数,各部缺衣少食,南掠的饥渴比往年更灼。
前些年,他们被楚宴川这个大夏战神打怕了,不敢大举进犯,心底憋着一股郁火。
如今,他们有药人、蛊人这等不惧生死的邪物开路,朔律桀又亲口许下破城后任意抢掠的诺言。
饥饿、贪婪、旧日的憋屈与此刻膨胀的凶悍,混着对粮食金银和女人的赤裸渴望,在嚎叫与火光中彻底冲垮了理智。
无数北漠兵卒双眼血红,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踏着同伴与药人的尸体,以更加疯狂、不计代价的姿态,向着那扇摇摇欲坠的城门,发起了最后的总攻。
在他们眼中,定北城已是一块即将到嘴的肥肉。
城墙上。
“霍将军!蛮子的冲车已抵死城门,弟兄们快撑不住了!再这么下去……城门必破啊!”
一名甲胄多处崩裂的都尉踉跄冲上指挥处,声音嘶哑,满是濒临崩溃的绝望。
霍云起眼神骤然一寒,斩钉截铁道:“传令弩手!即刻换装破甲锥头箭!专射蛮子头颅颈项!滚木礌石不必吝惜,通通推下去!给我狠狠砸!”
话音未落,另一名面色惶急的军医官已踉跄奔至:“将军!伤兵营药材已全部用尽!止血的金疮药、清毒的蛇草,全都没了!”
霍云起牙关紧咬,从齿缝间迸出命令:“立刻派人去城中各家药铺搜购!能买多少是多少,先稳住眼下!”
军医官的声音已近哽咽:“城中所有药铺,昨日就被来历不明的商队高价买空了!太子殿下他…到底何时能到?!再没有药,将士们的血都要流干了!”
霍云起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艰涩,沉声道:“急报几日前就已发出,太子殿下必已知道。他很快就会到!”
这话出口,连他自己心头都是一沉。
粮仓被焚,药石已罄。
等在这支孤军前面的,不仅是蛮族的刀锋,更有饥饿与伤痛的缓慢吞噬。
如今所有残存的指望,都系在那一句“太子将至”上。
与其说是安抚部下,不如说是在维持一丝近乎渺茫的自我慰藉。
云京距此何止千里,即便太子殿下昼夜兼程,紧赶慢赶也需至少半个月。
而粮草辎重、药材军械的筹措调运,更是滞后难料。
这远方的援水,又如何救得了眼前这团焚城的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