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鸢听闻女儿竟又要远赴险地,脸色骤然一变,竟二话不说,转身便朝自己院里快步走去,裙裾翻飞,步履如风。
“娘!您这是气得连话都不愿同女儿说了吗?”夏樱心下一急,连忙追了上去。
“不!”沈知鸢头也不回,“我去收拾行囊!这回说什么都要跟你同去!我得亲自看着你,照顾你,还有我的小外孙!”
这反应,竟与云皇后如出一辙。
夏樱几乎哀嚎出声:“娘啊,要不您还是揍我一顿吧!”
早上她在空间动手术期间,直播间的信号被强制中断的。
此刻,直播间一打开,沉寂许久的弹幕瞬间如火山喷发。
[刚才黑屏是去拯救世界了吗?一回来就看到家庭伦理(bushi)大戏!]
[???这发展我是没想到!娘亲不按套路出牌啊!]
[破防了,这就是妈妈啊!不是阻拦,而是,‘我要跟你一起去保护你~’]
[带娘出征,寸草不生!娘,咱们的征途是星辰与北漠!]
[这叫“打不过就加入”,沈夫人是懂战术变通的!]
[樱姐那声哀嚎我笑死了,一切尽在不言中:您这比揍我一顿还难搞啊!]
恰在此时,楚宴川,夏忠国父子一起进门。
三人是在回府的路上遇到的。
夏樱此刻顾不得与父兄夫君多说,只匆匆点头示意,便急忙转身去追母亲。
好一番温言劝解、指天立誓,她才总算将执意收拾行囊的沈知鸢稳住,轻轻扶回了花厅。
她擦了把额头的汗,一天天的,她不是在哄人,就是在去哄人的路上。
夏忠国看着妻子那双微红的眼眶,目光落在她眼角未干的湿痕上,他顿时就慌了。
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放柔了声音:“鸢儿啊,莫难过。你看,女婿不是在旁边嘛,有他护着咱们闺女,一准儿没事!你就安心在府里等着,他们打了胜仗,风风光光地凯旋……”
“你闭嘴!”
沈知鸢猛地抬起泪眼,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不再理会丈夫,转而紧紧盯住夏樱,眼眶里面翻涌的不止是担忧,更有一种深埋已久的心酸。
“阿樱,娘知道,你是个有主意、有本事的孩子,比许多男儿都强。你爹和你哥哥常说,你是咱们夏家的骄傲。
可是,孩子…你越是懂事,越是能干,娘这颗心…就越是疼得厉害。
往日,每一回你爹和你哥哥披甲出征,娘送他们出城,转身回来,看着这忽然空荡下来的将军府……”
她的目光轻轻掠过夏樱,仿佛穿透岁月,落向无数个独自面对的长日与深夜。
她的声音哽住了片刻,才极轻、极缓地接下去:
“那府里的每一处安静,都长得吓人。风声鹤唳,马蹄声远,一封家书要盼多久?
战场上任何一个消息传来,娘都要提心吊胆,彻夜难眠。
怕听到坏消息,又怕什么消息都没有……那种悬着心、吊着胆,把每一天都活成煎熬的滋味……”
沈知鸢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静默的、滚烫的,两行。
夏忠国心头一紧,只能笨拙地伸手,想替她拭泪,却被她轻轻偏头避开。他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半晌,憋出一句:
“夫人…回头我这就上交兵权去…往后让长风自个儿上战场,我留在家里陪你,成不?你别哭了……”
沈知鸢泪眼朦胧地瞪他:“别闹…长风才多大,你这个当爹的怎么能……”
“臭小子怎么了?他都二十了!”
夏忠国顺着杆子往上爬,扭头就冲一旁的夏长风嚷道:“听见没?从今往后前线就交给你了!爹老了,该在家陪你娘种花养鸟了!”
夏长风一脸无辜:“爹,您昨日在校场撂倒三个副将的时候,可没说自个儿老了……”
夏忠国眼睛一瞪:“那能一样吗!现在你娘哭了!爹就得在家!”
一直旁观的楚宴川此时眼底也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前世,夏樱父母早逝。
每一次接受特殊任务,写遗书,出发,归来……都无亲人等候,亦无亲人为她悬心。
她以为那是军人的洒脱与宿命。
直到此刻,她才忽然无比真切地触碰到了“军属”二字背后,那沉甸甸的分量。
那不是束缚,亦非阻碍。
那是爱,是最朴素也最磅礴的,想要守护所爱之人平安归来的、浸透在日夜牵挂里的深情。
夏樱如倦鸟归林般,轻轻扑进沈知鸢温软的怀里,将脸深深埋入母亲衣襟间。
“娘……”
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几分平日里从不曾流露的、近乎稚气的柔软鼻音。
这动作,这依偎的姿态,对她而言既陌生又熟悉——仿佛身体深处某个尘封已久的角落,终于被暖意唤醒,寻回了它本该栖息的归处。
她在母亲怀中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微湿的眼睫,声音轻而坚定:
“娘,女儿向您保证,我们一定会平安回来。”
楚宴川亦适时上前,在她身侧站定。
他向着沈知鸢深深一揖,再抬眼时,目光明澈而坚毅,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
“岳母放心。小婿在此立誓,定会寸步不离护着阿樱。她与腹中孩儿的安危,重于我性命百倍。只要我尚有一息,便绝不会让她们母子受半分损伤。”
沈知鸢的手,已轻轻落在女儿背上,一下一下,如幼时那般,带着安抚的韵律缓缓抚过。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唇角漾开一抹温软的弧度,笑意里仍有牵挂,却已添了释然。
“嗳……是为娘一时心切,过于敏感了。”
她轻轻说着,指尖拢了拢女儿耳畔微乱的发丝。
“你们此去,定然会逢凶化吉,马到功成。娘就在府里,等你们平安归来的好消息。”
[军属的煎熬真的被具象化了……“怕听到坏消息,又怕没消息”,每一个字都砸在心口上。]
[同为军属,沈夫人这段独白给我整破防了。原来千百年来,等待的心情从未变过。]
[眼前的岁月静好,背后是多少人这样提心吊胆的日日夜夜……]
[前一秒:威严大将军。后一秒:老婆别哭我退役。夏老爹,您这家庭地位一目了然啊!]
夏樱眸色一亮,忽然笑道:“何必干等呢?娘什么时候想我了,随时都能找到我。”
说着,她取出一部手机放在桌上:“此物名为手机,可用来拍照留影、传递书信、即时对话。纵使相隔千里,亦如近在咫尺。我留一部在府中,往后我们随时都能联络。”
几人的目光齐齐落在这前所未见之物上。
它表面光滑如镜,在光下流转着幽微的辉泽。
“什……么机?”
“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