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靠着冰冷的岩石,用撕扯下的布条勉强止住肩头渗出的血,江淮粗重地喘息着。雨水混杂着汗水与血水,沿着他的下颌滴落。体内空乏无力,连保持清醒都显得艰难。但他知道,不能停留在此。那个忍者或许会返回确认,也可能有更多的巡逻者。
他强撑着站起,踉跄地朝着之前看到的、那座山崖边破败的小小建筑走去。每一步都牵扯着伤口,视线因失血和疼痛而阵阵发黑。那建筑比远处看更加残破,像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山神小庙,门扉半塌,里面黑洞洞的。
然而,就在他靠近庙门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攫住了他——并非危险,而是一种极致的专注与悲伤,混合着木头燃烧的淡淡烟味,以及……某种锋锐之物被反复打磨的、几乎要割裂空气的“气息”。
他扶着门框,向内望去。
庙内空间狭小,正中燃着一小堆篝火,橘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四周。火堆旁,一个身影背对着他坐着。那人身形佝偻,披着破旧的僧衣(或者说更像是工匠的装束),一头灰白的长发杂乱披散。他手中正拿着一把锉刀,专注地打磨着一件东西——那似乎是一截木雕的手臂,关节处已经初具雏形。
更引人注目的是,这人的右臂袖管空空荡荡。而在他身后的阴影里,隐约可见堆积着更多未完成的木雕部件,以及一些散落的、闪着寒光的金属工具。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那人打磨的动作停下了,但没有回头。
“……又是从哪里逃出来的野狗吗?”沙哑、干涩,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厌世般的疲惫,“滚出去。这里没有给你这种人的慈悲。”
江淮没有力气争辩或解释,他背靠着门框滑坐下来,剧烈地咳嗽起来,肩头的布条再次被染红。
听到咳嗽和浓重的血腥味,那人终于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张布满深刻皱纹、半边脸庞似乎被严重烧伤留下狰狞疤痕的脸。然而,那双眼睛——浑浊、疲惫,却又在深处燃烧着某种未曾彻底熄灭的、如同余烬般的东西——却锐利得让江淮精神一振。这绝非普通僧人或工匠。
老者的目光在江淮身上扫过,尤其是在他肩头那深可见骨的刀伤和狼狈却依旧保持着某种奇异警醒姿态的身体上停留片刻。
“刀伤……手里剑的擦痕……还有滚下山坡的擦伤。”老者的声音依旧冷淡,却多了一丝观察的意味,“能从那些‘孤影众’的忍者手里逃到这里,算你有点运气,也有点像老鼠一样的本能。但光靠运气,在如今的苇名活不长。”
孤影众?忍者流派的名字吗?江淮默默记下。
“水……在那边角落的破罐子里,还没漏光。自己处理伤口。”老者用锉刀指了指庙宇深处一个角落,又转回身,继续打磨他的木雕手臂,仿佛眼前这个重伤之人还不如他手中的木头重要。“处理完了就滚。别死在这里,脏了我的地方。”
江淮依言,艰难地挪到角落,果然找到一个积了少许雨水的大肚陶罐。他撕下相对干净的内衬布料,蘸着冰冷的雨水,开始清洗伤口。剧痛让他冷汗直冒,但他咬紧牙关,动作尽可能稳定、彻底。清洗后,他摸索着找到几片看起来相对干净的较大落叶(也许是枫叶?),用剩余的布条紧紧包扎。没有药物,只能依靠最基本的清洁和压迫止血。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贪婪地呼吸着。篝火的温暖隐约传来,却驱不散他体内的寒意。
“喂。”老者突然又开口,依旧没有回头,“你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江淮心中一凛。
“不是血的味道,也不是将死之人的腐味。”老者用锉刀轻轻敲击着木雕手臂的关节处,发出笃笃的轻响,“更像是一块被丢进火里烧了无数次,却怎么也烧不化,反而沾满了各种灰烬的……顽铁。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这个问题,江淮自己也无法回答。他沉默了片刻,声音嘶哑地反问:“这里……是苇名?”
“哼,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就敢闯进来送死?”老者嗤笑一声,“没错,这里是被群山环绕的苇名国。不过,现在叫它‘盗国之地’或者‘修罗场’更合适。内府的大军压境,苇名众在垂死挣扎,孤影众、乱波众的忍者在阴影里像虫子一样爬来爬去……还有那些因为‘龙胤’和‘不死’的传闻而涌来的鬣狗。这里,早就没有什么‘国’了,只有杀戮和疯狂。”
龙胤?不死?又一个陌生的关键词,却让江淮灵魂深处那丝“秩序之种”的烙印,产生了比之前面对忍者刀法时更强烈的、近乎刺痛的反应。仿佛这两个词本身,就代表着某种对生命自然循环的、极致的亵渎与扭曲。
“你想要活下去?”老者终于再次转过身,浑浊的眼睛直视着江淮,“在这个地方,想活下去,光靠躲和逃是不够的。你需要力量,需要杀死别人的力量,更需要……承受死亡的觉悟。”
他拿起身边一个脏兮兮的、用绳子系着的 “葫芦” ,随手扔到江淮脚边。“喝一口。能暂时缓解你的痛苦,吊住你的命。这是我用草药和……其他一些东西泡的‘伤药葫芦’。算是给你清理自己伤口的报酬,别弄脏我地方的谢礼。”
江淮捡起葫芦,拔开塞子,一股奇异的、混合着草药清香和淡淡酒精(或许是烧酒?)的味道飘出。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仰头喝了一小口。液体辛辣而温暖,顺着喉咙流下,很快化作一股热流扩散向四肢百骸。肩头的剧痛似乎真的缓解了些许,疲惫感也稍有减轻。很神奇的药效。
“谢谢。”他低声道。
“不用谢我。”老者重新拿起锉刀,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漠,“我只是不想闻到你尸体腐烂的臭味。等你稍微能动,就从后面的小路下山。山下有个破旧寺院,比这里稍微‘安全’一点,至少没有忍者专门去搜查。那里或许能找到点别的什么,或者……遇到其他和你一样的‘野狗’。”
破旧寺院……江淮记住了这个地点。
“你……是谁?”他忍不住问。这个独臂的、雕刻木像的老者,绝非常人。
老者沉默了很久,久到江淮以为他不会回答。就在他以为对方已经沉浸回自己的世界时,沙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曾经……有人叫我‘佛雕师’。也有人叫我‘修罗’。”他的目光投向篝火跃动的光影,仿佛在看某些遥远的、血腥的回忆,“不过现在,我只是一个雕木头的老废物罢了。快滚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把你扔出去。”
佛雕师……修罗……
江淮没有再问。他挣扎着站起身,将伤药葫芦小心地系在腰间。对着那佝偻的背影,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按照佛雕师指示的方向,从破庙后方一条几乎被杂草淹没的狭窄小径,蹒跚着向下走去。
小径崎岖湿滑,但他走得很稳。伤药葫芦的效果在持续,虽然力量没有恢复,但至少伤口的疼痛在可控范围内,精神也清晰了许多。
他体内那丝“秩序之种”的烙印,对“龙胤”、“不死”以及佛雕师身上那深藏的、仿佛源于无尽杀戮的“修罗”气息,产生了持续而强烈的“排斥”与“解析冲动”。这个世界的力量,似乎与“执念”、“因果”、“对生死界限的强行扭曲”密切相关。
而他现在,一无所有,只有一具伤痕累累的躯体,一个伤药葫芦,以及那永不熄灭的看守者意志。
他的目的地:破旧寺院。
他的目标:活下去,弄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找到“龙胤”与“不死”的真相,并在这片樱落之地,寻回自己存在的支点。
(接下来,江淮将抵达破旧寺院,可能遇到更重要的Npc(如黑衣僧人?)、获得基础道具(或许还有“襁褓地藏”?)、并开始初步探索苇名城下町或周边区域,面对武士、太郎兵等基础敌人,逐步适应《只狼》的战斗节奏与潜行暗杀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