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听芙在车上说漏了嘴。
一直到回到季氏，她还被季欣意缠着不放，软硬兼施地逼问她“裴青序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江听芙不能说，也不会说的。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江听芙趁季欣意一个不留神，腿跟装了马达似的跑出了季氏。
入了秋，早晚温差大，天也黑得快。
一阵风卷着萧瑟涌进裙摆，江听芙打了个冷颤，顶着风走去最近的公交站。
末班的公交人很少，她挑了个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窗景，思绪放空了半个小时。
公交到站，她下车等了五分钟，又上了下一趟公交车。
即便是她兜里现在揣着三十万，江听芙也不敢打车。
如今老江年纪大找不到工作，妈妈又在贵妇圈里四处碰壁，哥哥情况不明，全家上下就指望着她一个人了。
最后一趟公交到站。
江听芙走了五分钟到家楼下，又拖着疲惫的身子爬六层楼。
一进家门，她就把高跟鞋一甩，光着脚扑到了沙发上。
冲厨房里嚷嚷：“爸爸妈妈，你们的宝贝女儿打猎回来啦！”
闻声，江玉山率先从厨房里端着盘糖醋排骨出来：“芙芙回来啦？瞧瞧这是什么，糖醋排骨，你妈妈以前最拿手的菜，也是咱们芙芙最喜欢吃的。”
温舒也从厨房里抄着个锅铲探头：“芙芙先坐会，晚饭马上就好了。”
江听芙眼眶热热的。
下意识想像以前一样，跟爸爸妈妈撒娇诉苦。
想说穿高跟鞋穿得腿又酸又累，说自己今天被咖啡烫了有多疼，说自己下班坐公交的时候有多冷……
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
不能说，爸爸妈妈会担心她的。
……
晚饭时。
江听芙主动开了口：“爸、妈妈，你们明天去找个律师见一见哥哥吧，请律师的钱我出。”
温舒和江玉山担忧的目光立马投向她：“芙芙，你哪来的钱？”
江听芙不敢如实告知，随便找了个可信的借口：“我向季欣意预支的。”
“那…她肯预支给你？”温舒犹豫着问。
她是知道这俩孩子从小就不对付的。
一见了面就跟乌眼鸡似的，不吵上两嘴也要瞪上两眼。
虽说如今只有她肯收留江听芙，但温舒和江玉山心里都清楚，江听芙在季氏大概也不会太好过。
都怪他们做父母的没用，连累了孩子。
江听芙戳着饭，对温舒莞尔一笑：“妈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季欣意她人不坏的。”
“妈妈知道，”温舒一颗心落不安稳，“可……”
“哎呀妈妈，”江听芙打断她，“你们的首要任务是去找个靠谱的律师见哥哥，至于我的事，你们不用操心。”
江听芙把碗底的饭三两口刨完，放下筷子：“我吃饱了，我去洗澡了，今天可累了……”
江玉山和温舒相望一眼，气氛沉得谁都没有说话。
……
洗完澡。
江听芙回到房间拿起手机，就看见好友栏亮起的两个点。
一个季欣意，一个裴青序。
她点开季欣意的，是一笔六十万的转账。
季欣意：【工伤赔偿，让你前夫学着点，抠抠搜搜地给谁看呢】
【你跟我说说你前夫的事呗，我再给你发发三十万怎么样？】
江听芙高高兴兴地把六十万收了，回她：【季副总大气，但是做人不能太贪心，六十万是我应拿的，其他的我就不要了】
季欣意那边秒回：【是不是你前夫威胁你不准说，他到底喜欢谁啊？】
【也没见他有过什么绯闻啊】
【要是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还和你结婚？是不是你误会他了？】
季欣意的信息一条接着一条，江听芙给她设置了个免打扰，刚想退出聊天页面，就看见季欣意发：
【难道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禁忌之恋？】
江听芙的心猝然顿了下，连忙打断她滔滔不绝的猜想：【你这么好奇不如亲自去问他，我，别再烦我了】
发送，江听芙直接退出了和季欣意的聊天页面。
裴青序也给她发了两条信息。
【你现在住哪？到家了吗？】
【手还疼吗？红不红？拍个照片我看看】
江听芙选择不回，转头给好友禾圆圆发了个信息。
【圆圆，这两天忙着没有给你回信息，我找到工作了，在季氏上班】
禾圆圆也回得快，隔着屏幕都能看出她的震惊：【季氏？！芙芙你怎么能去季氏工作呢？季欣意她一直都嫉妒你，这摆明了是要羞辱你的】
江听芙突然觉得季欣意有点像小说里的恶毒女配。
坏到好像人人都知道她是坏人。
但是往往把“我是坏人”写在脸上的人，确实都不坏。
【圆圆，季欣意也没怎么为难我，而且现在除了她，别的公司都不肯要我】
裴青序除外。
禾圆圆家里也有公司，她在屏幕那头沉默了许久：【对不起啊芙芙，我本来也想让你来禾氏的，但是我爸那边不好交代，所以……】
【你会怪我吗芙芙】
人情冷暖，江听芙也算是体会过了。
连老江那些多年好友都避之不及，禾圆圆还愿意跟她交好，替她想办法已经很好了。
【不会，你别多想】
禾圆圆给她回个了“好龟闺”的表情包，过了会，突然问：【芙芙，那你那个前夫有没有联系过你呀？】
江听芙不想再提裴青序的事，生怕禾圆圆会像季欣意一样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她睁眼说瞎话：【没有】
【那就好】禾圆圆回她，【当初发生那样的事，要是我我也受不了，我只是怕芙芙你会为了江氏去委屈自己】
江听芙垂下眼睫，心里难言地闪过一抹钝意，把头埋进被子里又抬起来：【我不会的】
禾圆圆：【那就行，芙芙，要是他找上你，你记得跟我说，我帮你支支招，不让他把你欺负了去】
江听芙浅浅地笑着，给她回一条语音，声线带着娇软：“知道啦～”
她怎么觉得圆圆比温女士还啰嗦一点。
尤其是在裴青序的事情上，特别为她打抱不平。
她和裴青序的事，除了禾圆圆，几乎没人跟她站在同一战线上。温舒和江玉山虽然同意她离婚，可两人对裴青序一点儿也挑不出错来，心里其实是满意的。
大概。
只有禾圆圆懂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