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柊家主，”
“你女儿，订婚了吗？”
林风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点闲聊家常般的随意。
但这句话，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狠狠劈在了柊慎介的头顶！
轰——！
柊慎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彻底宕机！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变得比纸还要惨白。
豆大的冷汗，几乎是瞬间就从他的额头、鬓角、后脖颈疯狂地冒了出来，迅速浸透了他那件名贵的丝绸官袍，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冰凉刺骨的寒意。
他张着嘴，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滚烫的烙铁，又干又痛。
订婚？
他那个宝贝女儿，柊千晓？
柊慎介艰难地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看向躲在自己身后，正死死抓着他衣角、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的小女儿。
千晓今天穿着一身嫩粉色的精致和服，乌黑的秀发挽了个可爱的发髻，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
她继承了母亲的美貌，眉眼清秀，鼻梁小巧挺翘，嘴唇粉嫩如同初绽的樱花。
此刻因为极度的惊恐，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蝴蝶翅膀般颤抖着，小脸煞白，楚楚可怜。
平时柊慎介最是疼爱这个女儿，视若掌上明珠。可此刻，他却感觉女儿那柔弱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慌意乱！
答应？
把千晓许配给这个煞星？
这个刚刚才逼得整个幕府下跪、连雷电将军都敢威胁的疯子？这无异于把一只纯洁的小白兔扔进饿狼的嘴里！
不答应？
柊慎介甚至不敢去想拒绝的后果！
那个关于雷电真死因的问题，就像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说一个“不”字，下一秒，那把剑就会落下，将他和整个柊家碾得粉碎！
答应是死，不答应也是死！
柊慎介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极致的恐惧和屈辱逼疯时，林风却仿佛没看到他濒临崩溃的窘态，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他脸上甚至还带着那副人畜无害的微笑，目光在柊千晓那张吓得惨白的小脸上扫过，语气轻松得像在菜市场挑选一颗白菜。
“我看令爱眉清目秀，颇有几分姿色。”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柊慎介，笑容加深。
“我这个人呢，就喜欢交朋友。”
“如果还没订婚，不如就许配给我？”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勘定奉行办事，我也好放心嘛。”
“……”
“噗！”
宵宫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又赶紧捂住了嘴。她的小手还被林风牵着呢！这家伙，当着自己面“调戏”别的女孩子就算了，居然还说得这么……这么理直气壮？！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有点酸，有点涩，还有点……生气？她下意识地，手指用力，在林风的手心里，狠狠地捏了一下！
林风感觉到手心的力道，嘴角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手指轻轻回握了一下，仿佛在安抚她躁动的小情绪。
但这番话，落在柊慎介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老脸上！抽得他头晕眼花，眼冒金星！
“一家人”？“放心”？
这哪里是提亲？这分明是在说：把你女儿交出来当人质，以后勘定奉行就是我的一条狗！
“哇……”柊千晓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小嘴一瘪，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死死地把脸埋在父亲的后背上，再也不敢露头了。
周围的空气，凝固得可怕。
托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反复刷新。荧和派蒙面面相觑，派蒙更是小声嘀咕：“这家伙……到底想干嘛呀？”
神里家的那位侍女，一直保持着恭敬的姿态站在一旁，此刻那双清澈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这位林风大人行事……果然不同凡响。
就在柊慎介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心脏病发，或者干脆一头撞死在旁边的墙上时，那位神里家的侍女，适时地向前一步，再次对着林风恭敬地鞠躬。
她的声音依旧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度，巧妙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林风大人。”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林风。
“社奉行府邸的茶，快要凉了。”
“大小姐，还在等您。”
这句话，像是一根救命稻草，瞬间将柊慎介从溺水的边缘拉了回来！他猛地松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差点当场瘫倒。
林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仿佛这才“恍然大悟”一般。
他看了一眼那顶华贵的轿子，又看了看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柊慎介，以及他身后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女儿柊千晓。
然后，他松开了宵宫的手。
宵宫感觉手心一空，那温暖的包裹感消失了，心里也跟着空落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着林风。
只见林风走上前，伸出手，在柊慎介那僵硬如铁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那动作，带着一种长辈安抚晚辈般的随意。
“开个玩笑，柊家主。”
林风笑眯眯地说道，语气轻松得仿佛刚才真的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别当真。”
柊慎介：“……”
玩笑？你管这叫玩笑？！
柊慎介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点头：“是……是……林风大人说笑了……说笑了……”
但他的心，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果然，林风并没有就此放过他。
就在柊慎介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逃过一劫时，林风却突然凑近了一步，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
一股温热的气息拂过柊慎介的耳廓，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寒意。
林风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警告：
“不过……”
“让你女儿，离愚人众远一点。”
“否则……”
林风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下次，就不是开玩笑了。”
说完，他直起身，脸上又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不再理会面如死灰、浑身僵硬的柊慎介，转身，对着那位神里家的侍女点了点头。
“走吧。”
“别让大小姐等急了。”
他率先走向那顶华贵的轿子，宵宫下意识地跟上，荧和派蒙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了过去。托马如释重负，连忙上前引路。
只留下柊慎介和他身后那群噤若寒蝉的官员，以及那个在父亲背后瑟瑟发抖、泪眼朦胧的柊千晓，站在原地。
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柊慎介只觉得浑身发冷，那冰冷的警告，如同毒蛇般缠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愚人众……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看向自己女儿的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