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斩落的瞬间,周平依旧紧闭双眼。
在他的“域”中,世界是由无数能量流与空间结构勾勒出的清晰图谱。
那只从阴影裂缝中探出的手,在他高度集中的感知里,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道由极度凝练的暗紫色死寂能量勾勒出的、无比清晰的轮廓。
这只“手”的细节在他脑海中纤毫毕现:
五指干枯细长,指甲并非角质,而是如同浓缩的黑暗结晶,边缘流转着切割空间的细微幽光。
覆盖着一层仿佛用无数扭曲符文烙印、拼接而成的诡异皮肤,符文缝隙间有粘稠的暗光在缓慢蠕动。
手臂的能量核心并非存在于骨骼之间,而是数道如同扭曲血管般搏动着的深紫色能量束。
它们汇聚向掌心,那里凝聚着一团高度压缩、足以湮灭生机的恐怖能量。
这只手正以特定的速度和角度缩回裂缝,其能量结构在手腕与手臂连接处,因空间转换而产生了一刹那极其细微的、如同琉璃将碎未碎时的能量滞涩与结构脆弱点!
周平的刀,裹挟着他全部的真气与意志,斩落的轨迹、速度与力量,在他心念电转间已完成了无数次推演——分毫不差地,正对着那处转瞬即逝的脆弱点劈下!
在他的感知世界里,这一刀的结果已然注定。
刀锋将毫无阻碍地切入那能量结构的脆弱之处,暗紫色的能量束会被瞬间斩断、崩解。
那凝聚在掌心的死寂能量将因结构破坏而失控、反噬……这只诡异的手臂,必断无疑!
“铛——!!!!!”
一声洪钟大吕般的、完全不似劈砍血肉之躯的震耳巨响猛地炸开!
狂暴的反震之力顺着刀身传来,周平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整条右臂一阵酸麻,几乎握不住刀柄!
他“看”得清清楚楚——在他的“域”的感知中,断幽刀的锋刃确实精准无比地命中了那处能量结构的脆弱点。
然而,就在接触的刹那,荧惑手腕皮肤上那些扭曲符文骤然亮起,暗沉的光芒流转,竟形成了一层远超想象的、坚不可摧的能量壁垒!
他那柄曾斩妖除魔、削铁如泥的断幽刀,别说斩断手腕,竟是连对方那看似干枯的皮肤都未能砍进去分毫!
仿佛他拼尽全力斩中的不是血肉,而是亘古不化的玄铁神金!
这怎么可能?!
极度的震惊与策略彻底失败的茫然,让周平的心神出现了万分之一刹那的空白。
就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心神失守的瞬间——
“噗嗤!”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利物穿透血肉的闷响,从他身前传来。
周平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只见一只干枯、布满符文的手,不知何时,已从他自己的腹部正面穿透而出!
五指指尖,正滴滴答答地流淌着他温热的鲜血。
那只手,正是他刚才未能伤其分毫的那只!
“呃……哇——!”
钻心蚀骨的剧痛此刻才猛地爆发开来,席卷全身每一根神经!
周平猛地张开嘴,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大股大股的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口中涌出,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
他眼中的神采急速黯淡,周身维持的“域”瞬间溃散,身体的力量如同退潮般消失。
他手中的断幽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整个人晃了晃,最终无力地向前跪倒,全靠那只穿透他腹部的手臂支撑着,才没有彻底趴下。
冰冷的、死亡的触感,从未如此清晰地降临。
一片无边无际的苍白,吞噬了所有色彩与声音,仿佛连时间在此地都已凝固。
周平仰面躺在冰冷虚无的地面上,身旁是唯一的存在——一间摇摇欲坠的破败茅草屋。
他虚弱地睁开眼,望着那片空洞的天穹,声音沙哑:
“我死了吗?”
一团由暗红色血液构成、轮廓依稀是人形的物体凑到他面前,发出二狗那熟悉又带着点虚弱的嗓音:“快了。”
“妈的,”周平扯了扯嘴角,牵动了腹部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这次死的……比前两次都难受。”
“刚才为什么不用我的力量?”血人二狗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那一爪,我能挡住。”
周平无奈地闭了闭眼:“我说我当时没反应过来,你信吗?”
二狗点了点头:“信。那一爪……确实快得不像话。”
她顿了顿,问道:“那现在怎么办?就在这里等死吗?”
周平没有立刻回答,他的两颗眼珠艰难地向右上角转动着,仿佛在凝视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异样的平静:
“能帮我……暂时堵住伤口吗?”
“可以,”二狗回答得干脆,但补充道,“但只能一时。而且,这么做的话,我就不能干别的了。”
周平心里清楚“不能干别的”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二狗将无法再为他提供任何形式的力量辅助,无论是感知、防御还是攻击。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管这个动作让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没事……”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能让我……爬起来就行。”
血人二狗沉默了一下,那团血液构成的形体似乎微微颤动:“然后呢?”
周平咧开嘴,露出一个混杂着痛楚、疯狂与决然的笑容,染血的牙齿在苍白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
“当然是……干她丫的。”
二狗所化的血人没有再多言,那团暗红色的血液迅速流向周平腹部那恐怖的贯穿伤。
蠕动着、收紧着,形成了一层薄而坚韧的血痂,暂时封堵住了伤口和不断流失的生命力。
剧烈的疼痛并未消失,反而因为这种粗暴的“包扎”而变得更加尖锐,但那股令人绝望的虚弱感总算被强行遏制住了些许。
周平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着痛楚的低吼。
他用还能动弹的右手死死按住被血痂覆盖的伤口,左臂艰难地撑起上半身,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混杂着血水涔涔而下。
他咬着牙,利用腰腹残余的力量,配合着手臂的支撑,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将自己的身体从冰冷的地面上拖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站立于黑暗之中。
他的身体因为剧痛和虚弱而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再次倒下。
就在这时,那片无垠的黑暗深处,响起了荧惑那沙哑而带着一丝讶异的声音:
“哦?竟然……还没死?”
周平喘着粗气,抬起颤抖的手,用力抹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
他抬起眼,目光虽然因失血而有些涣散,却依旧死死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扯出一个带着血腥气的冷笑:
“咳咳……你这招数……对我……已经不好使了。”
荧惑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老身发现,你小子别的本事不怎么样,这嘴上的功夫,倒是着实不弱。”
“你不信?”周平的声音虚弱,却透着一股执拗。
“你可以试试。”
话音未落,周平右手猛地一翻,掌心不知何时已多了红、黑、黄三颗药丸,直接塞进口中,冲进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