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速该亲征的消息与方腊来自海外的求救密信同时抵达,让王凌峰的心沉到了谷底。内忧外患达到顶点!汴梁岌岌可危,南方又生变故?方腊遇到了什么?海外之变是否与也速该有关?王凌峰面临着他人生中最艰难的选择:是死守汴梁,与也速该决一死战?还是分兵南下,解救可能关乎后路的方腊?
镇北王府密室,烛火将王凌峰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映照着他脸上前所未有的凝重。燕青带回的也速该亲征消息,如同重锤;而方腊那封字迹潦草、沾着血污的密信,更如同冰锥,刺入他的心窝。信上只有寥寥数语:“海外遇袭,强敌环伺,舰船尽毁,困守孤岛,速救!疑与也速该海上势力有染!方腊绝笔。”
海外遇袭?舰船尽毁?困守孤岛?与也速该有关?!
王凌峰的拳头猛地攥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方腊是他抗金同盟最坚定的盟友,江南的财赋、粮草、水军,是支撑汴梁抗战的生命线!方腊若覆灭,江南必乱,漕运断绝,汴梁将成为真正的孤城!也速该的触手,竟然已经伸到了海上?
“盟主!”种师道声音沙哑,指着北面,“也速该御驾亲征,不日即至,汴梁已是生死关头!此刻分兵南下,无异自断臂膀!方腊虽重,然汴梁乃天下根本,不容有失啊!”
“种老将军所言极是!”林冲虎目含泪,“方圣公遇险,末将心如刀割!但此刻若抽走兵力,汴梁城防顷刻崩溃!也速该大军一到,玉石俱焚!”
朱武眉头紧锁:“盟主,此事蹊跷。也速该主力陆上征战,何时有了如此强大的海上力量?能逼得方圣公困守孤岛?这背后,恐怕另有隐情。是否也速该的疑兵之计,意在诱我分兵?”
众人的反对在情理之中。汴梁城下,木华黎数十万大军围得水泄不通,也速该主力即将到来,此刻分兵,确是险之又险。
王凌峰闭上眼,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画面:方腊与他歃血为盟的豪迈,江南粮船北上的艰辛,海上贸易线的至关重要……也速该统一蒙古后那睥睨天下的眼神,木华黎大军那如林的刀枪……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决绝:“不!必须救!”
“盟主!”众人惊呼。
“方腊不能失!江南不能乱!”王凌峰语气斩钉截铁,“也速该陆上虽强,然水战非其所长!其若真有能力断我海路,早该动手,何必等到今日?此事,恐非也速该主力所为,或是其勾结的海寇,或是……另有势力想趁火打劫!但无论如何,海上生命线绝不能断!若方腊有失,江南动荡,漕运一断,我等困守汴梁,即便能退也速该,亦是坐困愁城,终将不战自溃!”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划过漫长的海岸线:“陆上,我们与也速该死战!海上,这条退路和财路,必须保住!这是一场赌上国运的双线作战!”
“可……汴梁兵力已捉襟见肘,如何分兵?”种师道痛心道。
“不是分兵,是奇兵!”王凌峰目光锐利,“林冲兄弟!”
“在!”林冲挺身。
“我给你五千最精锐的骑兵,不,只要三千!但要一人双马,携带最强弓弩!你立刻出发,昼夜兼程,不走官道,绕行山僻小路,直插两淮!汇合当地水师和方腊留守部众,火速出海寻援方腊!记住,你的任务不是与敌海战,是接应方腊突围!找到人,立刻沿海南下,择地固守,保住水师种子!”
“三千骑……跨省千里驰援,还要出海……”林冲倒吸一口凉气,这任务几乎不可能完成!
“正因为不可能,敌人才想不到!”王凌峰重重拍在他肩上,“林冲兄弟,我相信你!也唯有你,能担此重任!方腊和江南的存亡,系于你身!”
林冲看着王凌峰信任的眼神,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单膝跪地:“末将林冲,纵是刀山火海,必救出方圣公!若不成,提头来见!”
“好!即刻出发!”王凌峰扶起他,低声道,“带上燕青,他熟悉江湖路子,或许有用。记住,保全自己,救出方腊,就是大功!”
“得令!”林冲与燕青对视一眼,毫不迟疑,转身大步离去,点兵出发。
送走林冲,王凌峰立刻转向种师道和朱武:“种老将军,朱武先生,汴梁守御,全仗二位了!也速该亲至,攻势必急。我们要改变策略,不再一味死守!”
“盟主请讲!”
“收缩防线,集中兵力,固守内城及几处关键节点。放弃外城部分区域,诱敌深入,利用巷战消耗其兵力!同时,多备火油、火药,也速该若敢强攻,就让他尝尝火烧汴梁的滋味!”
“坚壁清野,巷战歼敌?”种师道眼中精光一闪,“好!老夫这就去布置!”
“朱武先生,城中秩序和粮草调配,烦劳您多费心。尤其要盯紧钱喻之等宵小,非常时期,可用非常手段!”
“明白!”朱武肃然领命。
王凌峰又看向方腊留在汴梁的副将司行方:“司将军,方圣公之事,暂勿外传,以免动摇军心。你率江南子弟,协助种老将军守城,便是对方圣公最大的支持!”
“末将明白!”司行方红着眼圈抱拳。
安排已定,王凌峰独自登上最高的宣德门城楼。城外,木华黎大营连绵数十里,灯火通明,人喊马嘶,一副总攻在即的态势。而南方,是茫茫黑夜,是林冲三千铁骑千里奔袭的未知征程。他这是将国运一分为二,押上了一场惊天豪赌。守不住汴梁,万事皆休;救不回方腊,后路断绝。压力如山,但他眼神依旧坚定。他没有退路,大宋也没有退路。
接下来的日子,汴梁攻防战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也速该即将到来的消息,让木华黎发动了近乎疯狂的进攻。巨石如雨,箭矢遮天,蒙古兵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城墙。种师道、韩世忠、岳飞等将领身先士卒,血战不退。王凌峰虽武功尽失,但始终坐镇中枢,调度指挥,他的身影出现在哪里,哪里的守军士气便为之一振。巷战策略开始奏效,蒙古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代价。汴梁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
与此同时,林冲率领的三千精骑,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南方。他们昼伏夜出,避开大路,专走险峻山道,以惊人的速度向东南沿海疾驰。一路上,累毙战马无数,人困马乏,但军情如火,无人敢怠慢。燕青利用江湖关系,不断获取前方情报,避开敌军哨卡。十日后,这支疲惫之师终于抵达两淮地区,与焦灼万分的方腊留守水师汇合。
“林将军!你们可算来了!”水师统领见到林冲,如见救星,“圣公被困东海‘鹰嘴屿’已半月,音讯全无!周边海域出现多股不明身份的海寇船队,装备精良,战术凶悍,我方战船损失殆尽!”
“鹰嘴屿……”林冲摊开海图,目光锁定那个孤悬海外的小岛,“可知敌方来历?”
“俘虏称,他们受雇于一个叫‘黑潮’的组织,首领神秘,但船上……发现有蒙古样式的箭簇和弯刀!”
也速该的阴影,果然延伸到了海上!
“立刻集结所有可用船只,补充粮草清水,一个时辰后出发!”林冲毫不犹豫下令。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也必须去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就在林冲准备冒险出海的同时,汴梁战局再次恶化。也速该的先头骑兵已出现在地平线上,木华黎的攻势更加猛烈。一处城墙被巨型投石机砸开缺口,蒙古兵蜂拥而入!韩世忠率军死战堵口,伤亡惨重。王凌峰亲自赶到缺口处督战,流矢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条血痕,他却浑然不觉。
“盟主!缺口太大,快堵不住了!”韩世忠浑身是血,嘶声喊道。
王凌峰看着城外那越来越近的、代表也速该的狼头大纛,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堵不住,就不堵了!放他们进来!在城里跟他们决一死战!种老将军,执行第二套方案!焚城!”
“焚城?!”众将骇然。
“对!点燃预设的引火之物!把进城的老鼠,烧死在瓮城里!”王凌峰厉声道。这是最后的疯狂,也是唯一的生路。
冲天的烈焰在汴梁城内燃起,吞噬着涌入的蒙古兵。也速该的主力,已近在咫尺。
而此时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东海之上,林冲站在颠簸的船头,望着远处海平面上那隐约可见的、形如鹰嘴的孤岛,以及岛屿周围那密密麻麻、如同鲨鱼群般的黑色战船,心沉到了谷底。方腊,就在那里。而救援之路,遍布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