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剑尊】从废柴到弑神

芮燚彳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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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镜界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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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兵冢之山,那股萦绕不散的锋锐死寂之气似乎被甩在了身后,但随之而来的,是神陨之地更深层区域那无孔不入的、更为诡谲的压迫感。新生灵抱着那柄赤金短剑,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如同行走在巨兽濒死的梦境边缘。

这里的空间不再是稳定的概念,光线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扭曲,昏沉如同永恒的黄昏。并非黑暗,却比纯粹的黑暗更令人心悸,因为它剥夺了清晰的界限,让远与近、实与虚都变得模糊不定。时常有破碎的法则碎片,如同苍白或幽暗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飘过。它们并非实体,却带着足以湮灭魂灵的致命威胁,一次不经意的擦身,可能就会导致部分躯体的永久“缺失”或是意识的彻底混乱。新生灵必须将全部精神凝聚成一根纤细而坚韧的丝线,一端系于自身对危险的、近乎本能的直觉,另一端,则连接着怀中短剑传来的、那微弱却始终不曾断绝的指引。

她的身影在断壁残垣与时而张开、时而弥合的空间裂缝间艰难穿行。那些残垣是某种难以想象的宏伟建筑的遗骸,巨大的石块上残留着非人力所能雕琢的纹路,断裂处平滑如镜,仿佛被无上伟力瞬间斩断。裂缝则如同无形的深渊巨口,偶尔泄露出一丝来自未知维度的吸力或喷吐出混乱的能量流。

怀中的赤金短剑,已成为她在这片绝地中最重要的伙伴与信标。它不再是兵冢初得时的死寂冰冷,剑身始终维持着一种温润的热度,如同拥有生命的脉搏。那道曾经几乎将剑身断为两截的最狰狞裂痕,在汲取了兵冢的残念与她的力量后,已然愈合了大半,但并未完全消失,而是留下了一道深刻的、泛着暗金色的印记,如同伤愈后留下的、昭示着过往惨烈战斗的疤痕。剑身内部,属于楚狂的那一团残魂火苗,稳定地燃烧着,光芒虽弱,却透着一股历经磨砺后愈发坚韧的意志波动。他依旧无法交流,意识仿佛沉沦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混沌之海深处,但那“存在”本身,已不再是虚无缥缈,而是有了确切的重量和温度。

更让新生灵感到一种奇异的联结感的,是她与短剑之间那丝愈发紧密的心灵联系。它不再仅仅是单向的指引,有时,她能模糊地捕捉到他那沉寂意识深处,偶尔泛起的、极其细微的情绪碎片。它们如同冰层之下悄然涌动的暗流,倏忽而来,倏忽而去——有面对不可战胜之强敌时爆发出的、烙印在灵魂里的不屈与狂傲;有对某种失落力量或境界的、近乎执拗的追寻之意;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难察的、对某个遥远身影的复杂牵挂,那牵挂里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愧疚、守护的承诺,以及深埋的痛楚。这些零碎的意识片段,让她对“楚狂”这个名字的理解,不再仅仅是剑中一个抽象的概念,而是逐渐勾勒出一个有血有肉、有过往、有执念的、具体的存在轮廓。

短剑指引的方向明确而坚定,仿佛磁石坚定不移地指向南极。它似乎被某种与它本源密切相关的东西强烈地吸引着,那吸引力带着一种近乎悲怆的急切。新生灵能分辨出,这股召唤的源头,并非来自她潜意识中感应到的、云清瑶沉睡之地所散发的那种宏大、神圣却带着命运般沉重压力的召唤,而是偏向核心区域的一侧,指向一片更加古老、更加破碎、气息也更加诡异的遗迹。

随着她循着指引不断深入,周围的景象悄然变化。神魔的巨型骸骨与堆积如山的兵器残骸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多人工(或某种智慧存在)建造的痕迹。残破的建筑遗迹开始成为主体,巨大的石柱倾颓断裂,上面雕刻着早已失传、连其含义都已湮灭在时光长河中的符文;断裂的拱门孤寂地矗立,连接着虚无的空间,仿佛曾是一座超越凡人想象的宏伟殿堂的一部分,如今只剩下这些支离破碎的构件,在无声地诉说着往昔不可一世的辉煌。

与此同时,空气中弥漫的气息也变得更加复杂难明。除了那交织碰撞、彼此侵蚀的神性光辉与深渊魔气之外,这里还多了一种……流转不定的、仿佛能映照人心、扰动思绪的奇异波动。这波动让新生灵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稳固自身灵台,避免被其引动内心潜藏的杂念。

终于,在耗费了不知多少心力,艰难地穿越一片由巨大方形黑石垒成的、如同迷宫般的残垣断壁之后,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她也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那吸引赤金短剑的源头所在。

那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圆形广场,与周围的混乱破败形成鲜明对比。广场地面由一种光滑如镜的黑色玉石铺就,完整得不可思议,倒映着上方那片永远昏暗、扭曲的天空,使得整个空间显得格外幽深、静谧,甚至带着一种不祥的庄严。而广场的中央,矗立着的,并非任何神魔的骸骨或强大的兵器,而是……一面巨大的、孤零零的石镜。

石镜高达三丈,宛如一座沉默的碑。镜框由某种非金非石的暗灰色材质雕琢而成,花纹古朴到了极致,也繁复到了极致,似龙非龙,似凤非凤,更夹杂着许多难以理解的、仿佛代表着轮回、时空与因果宿命的奇异符号,看久了竟让人有种神魂都要被吸入其中的晕眩感。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镜面——那并非预期中光可鉴人的表面,而是如同蒙上了一层永远无法擦去的、厚重无比的尘埃,灰蒙蒙,死气沉沉,映照不出任何影像,连近在咫尺的新生灵和天空的倒影都模糊不见。

然而,就是这面看似平凡无奇、甚至显得破败衰朽的巨石镜,正源源不断地散发出那股强烈的、吸引赤金短剑至此的奇异波动!它也正是这片区域那种流转不定、仿佛能映照人心气息的源头!

“嗡——!”

怀中的赤金短剑,在这一刻爆发出了离开兵冢之后最为强烈的嗡鸣!剑身在她手中剧烈地震颤着,若非她紧紧握住,几乎要脱手飞出!它笔直地指向那面沉默的石镜,传递而来的不再是简单的指引,而是一种极度渴望、近乎迫不及待、甚至带着某种悲壮决绝的情绪!剑身内部,楚狂那团一直沉寂燃烧的火苗,也似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光芒陡然炽亮了一瞬,跳动得更加活跃,仿佛在无尽的黑暗长夜中,终于看到了一线微光。

新生灵清晰地感觉到,短剑渴望的,并非这面石镜的物质本体,而是石镜之后……或者说,是这面诡异石镜内部所连接的……某个未知的、被隔绝的地方!

那里,究竟有什么?是蕴藏着足以让楚狂残魂彻底复苏的契机与力量?还是潜伏着比兵冢魔魂、比空间裂缝更加恐怖、更加不可名状的危险?

她犹豫了,纤足停留在广场光滑如镜的黑色边缘,全身的感知都提升到了极致,警惕地观察着那面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影的石镜。她的本能,那源于生命最底层的预警机制,在疯狂地示警,告诉她这面镜子极其不简单,其散发出的气息,古老、深邃、难测,甚至比兵冢深处那蕴含着滔天恨意的魔魂烙印更加令人不安,那是一种关乎存在本质的、更为根源性的神秘与危险。

但是,怀中短剑那不容置疑、激烈震颤的渴望,如同最炽热的火焰灼烧着她的掌心;内心深处,那自诞生起便烙印下的、“必须前进,必须寻找”的执念,如同无声的鼓点,越来越响,最终汇成一股不可抗拒的洪流。

这洪流冲刷着犹豫与恐惧,最终驱使着她,挪动了脚步。一步,两步……她走得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如同踏在薄冰之上,所有的感官都收缩回来,紧紧锁定着前方那面巨大的、灰蒙蒙的镜面。空旷死寂的广场上,只有她细微的脚步声和怀中短剑持续不断的、清越而急切的嗡鸣在回荡,一步步,走向中央,走向那面仿佛亘古以来便矗立于此,等待着什么的——轮回残镜。

---

越是靠近那面孤寂矗立的石镜,空气中那股奇异的、流转不定的波动就愈发清晰、强烈。它并不像兵冢的杀气那般具有直接的攻击性,也不像空间裂缝那般充满毁灭气息,而是一种更为深沉、更为本质的渗透。它无孔不入,如同无形的水流,悄然漫过新生灵的灵体,试图渗入她意识的最深处。新生灵感觉自己的思绪像是被投入了一片温暖而粘稠的湖水,运转变得迟滞起来,一些原本深埋的、属于白芷的残存记忆碎片——一抹模糊的温柔笑意,一段破碎的古老歌谣,一丝闻到莲香时的宁静——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却又在即将变得清晰的瞬间,如同水面上脆弱的气泡,悄然无声地碎裂、消散,只留下淡淡的、难以捕捉的涟漪。

她强忍着这种意识被牵引、被翻动的不适感,终于走到了石镜的基座之下。近距离仰视,更能体会到这古老造物的宏伟与不凡。暗灰色的镜框高耸,压迫感十足,上面雕刻的那些奇异符号,此刻在她凝神注视下,仿佛被注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生命力,并非静止,而是在极其缓慢地、遵循着某种玄奥的轨迹流动着,散发出微不可查却直指法则本源的韵律,看久了,连灵魂都有种要被同化、要被吸入其中的晕眩感。

而那片最初看来只是蒙着厚重尘埃的镜面,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呈现出了它的真容——那绝非简单的污垢覆盖。仔细看去,灰蒙蒙的表象之下,是无数极其细微、色彩不断变幻的光点在沉浮、流转、生灭。它们汇聚在一起,如同蕴藏着一片微缩的、混乱无序却又自具规律的星河,或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倒悬的混沌之海,目光投入其中,仿佛能看到世界的初生与终结,看到无数可能性在刹那间绽放又湮灭。

“嗡——嗡——!”

怀中的赤金短剑反应达到了顶点,嗡鸣声几乎连成了一片尖锐而急切的颤音,不再是简单的指引,更像是一种源自本能的、近乎悲鸣的呼唤。剑身滚烫,那股渴望的情绪几乎要化为有形的火焰燃烧起来,剑尖死死指向那片灰蒙蒙的、内蕴混沌星河的镜面,传递出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绝。

新生灵知道,已无退路,也无须再犹豫。她深吸一口气,那股气息仿佛也带着此地流转不定的奇异波动,让她心神微凛。她抬起那只相对凝实、承载了她更多本源力量的手,指尖微微颤抖着,带着十分的谨慎与试探,缓缓地,触碰向那看似虚无、实则不知蕴藏着何等奥秘的灰蒙镜面。

就在她冰凉的指尖与镜面接触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古老、仿佛自万古时空尽头传来的轰鸣,猛地从石镜内部轰然爆发!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震荡在灵魂层面,让新生灵整个灵体都为之剧烈一颤,意识海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掀起滔天巨浪!

整个由黑色玉石铺就的圆形广场随之微微震动起来,光滑如镜的地面倒映着上方扭曲的天空,此刻那倒影也如同水波般晃动不休。镜框上那些原本只是缓慢流动的古朴符号,骤然间爆发出柔和而神秘的乳白色光华,光芒流转,将一个个代表着轮回、时空、因果的符号清晰地勾勒出来,仿佛一套精密而庞大的仪器被瞬间激活!

而那片灰蒙蒙的镜面,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新生灵指尖触碰的点为中心,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猛地荡漾起一圈圈清晰可见的、由无数细碎光点构成的涟漪!涟漪急速向外扩散,所过之处,那层“尘埃”被无形的手掌抹去,镜面变得清澈、剔透起来,仿佛最纯净的水晶,又仿佛是连接着另一个维度的窗口!

但镜中映照出的,绝非新生灵自身的身影,也非这片广场的任何景象。那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准确形容的光怪陆离之景!

目光所及,是无数破碎的、飞速流转的画面与光影。巍峨的山川在刹那间隆起,又在下一瞬崩塌化为齑粉;奔腾的江河在呼吸间改道,甚至倒流;繁华的城池拔地而起,烟火鼎盛,转瞬又被黄沙掩埋,只剩下断壁残垣;无数生灵的面孔——人类的、异兽的、神魔的——如同疾驰的走马灯般飞速闪现,喜怒哀乐、爱恨情仇、诞生与死亡……所有的过程被压缩到极致,形成一股庞大、混乱、喧嚣却又冥冥中遵循着某种冰冷而宏大规律的视觉洪流!时间的尺度在这里失去了意义,过去的碎片、现在的瞬间、未来的投影,全都扭曲、交织、碰撞在一起,共同构成了一幅动态的、浩瀚无垠的……轮回画卷!

“轮回……镜界……”

一个古老到仿佛来自天地初开时的名称,伴随着一段模糊却直接烙印于意识深处的信息流,如同沉睡的本能骤然苏醒,浮现在新生灵的感知之中。

这面石镜,并非用以映照外物形体的凡镜,而是通往传说中“轮回镜界”的门户!它是远古某位(或某些)无法想象的存在,为了窥探轮回奥秘、映照诸天万界亿万万生灵命运轨迹而打造的无上神器(或者说,是那件神器残存于世的一部分)!它记录着无穷无尽的因果丝线、轮回轨迹,其内部自成一界,蕴含着轮回法则的本源奥秘!

而此刻,就在那镜界内部变幻莫测、令人眼花缭乱的景象深处,新生灵清晰地感知到,有三道与她自身、与她怀中短剑息息相关的、强烈的共鸣气息,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灯塔,穿透了无尽的轮回迷雾与时空乱流,无比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其中一道,气息纯净而温暖,带着她无比熟悉的净魂莲本源气息,却又远比她继承自白芷的残魂要完整、要深邃、要磅礴!那感觉,就像是找到了自身缺失的最核心、最重要的那一部分!那是……白芷!是白芷完整的神魂可能存在的痕迹或烙印!

另一道,气息狂傲而冰冷,蕴含着极致的锋芒与永不屈服的磅礴战意,其本源与楚狂残魂同出一辙,毫无二致,但却更加古老、更加浩大、更加接近某种根源!这道气息,与她之前在兵冢之巅,从楚狂前世记忆碎片中感应到的、那个顶天立地的模糊身影,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而最后一道,则最为奇特,飘渺难测,似有似无,如同雾气般难以捕捉,但其波动却与整个轮回镜界运转的规则隐隐相合,仿佛它并非镜界中的“居民”,而是整个镜界的……维护者?管理者?或者说,是某个早已与镜界融为一体、沉睡在规则深处的……古老意识?

这三道截然不同,却都至关重要、充满诱惑的气息,如同最精准的锚点,强烈地吸引着新生灵的全部心神,也让她怀中的赤金短剑陷入了彻底的疯狂!

尤其是楚狂的那团残魂火苗,在清晰无比地感受到镜界深处那道同源的、狂傲古老的气息时,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一股微弱,却在此刻显得无比清晰、无比坚定的意念,混合着极致的渴望与燃烧的战意,如同沉寂万古的火山第一次喷发出炽热的岩浆,又如同冰封的河面被利锥悍然破开,首次主动地、明确无误地传递到了新生灵的感知核心:

“进……去……”

那是楚狂的意志!在轮回镜界深处那道同源气息的强烈刺激与召唤下,他那沉沦在无边混沌与黑暗中的意识,竟然短暂地、奇迹般地冲破了部分束缚,发出了如此明确而急切的指令!

进去!

去找到它!去靠近它!去夺取乃至融合那份同源的力量!

那里有他彻底恢复、甚至超越过往的关键!有他一直在追寻的、关于自身与力量的最终答案!

这一刻,所有的不确定与迟疑都被这股清晰的意志驱散。新生灵的目光变得坚定。眼前的轮回镜界,虽然景象混乱恐怖,那时空乱流如同无形的利刃,交织的因果线可能带来无法预知的牵连,处处都散发着致命的危险气息,但那里,同样有着白芷完整神魂的希望,有着让楚狂彻底复苏、甚至更进一步的契机!

她猛地回头,最后望了一眼来时的方向,那片充斥着死亡、寂灭与扭曲空间的神陨之地。然后,她毅然决然地转回头,双臂紧紧抱住怀中嗡鸣不止、剑身灼热如同烙铁、战意几乎要透体而出的赤金短剑,看着眼前那光怪陆离、如同巨大旋涡般散发着无穷吸引力的镜中世界,将心一横,一步踏出!

她的身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瞬间没入了那依旧在荡漾着涟漪、清澈剔透却又内蕴无尽混沌的镜面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她踏入之后,石镜表面流转的乳白色光华缓缓内敛、消散,镜框上发光的符号重新归于暗淡与平静,荡漾的涟漪也迅速平复。几个呼吸之间,镜面再次变得灰蒙蒙一片,死寂而破败,仿佛刚才那撼动灵魂的异象、那通往神秘镜界的门户,都只是一场短暂的幻梦,从未真实发生过。只有广场边缘那无尽的残垣断壁,依旧在无声地诉说着永恒的荒凉。

踏入镜界的瞬间,并非想象中的空间转换,而是一种更加奇异的、仿佛整个存在都被打散又重新组合的扭曲感。

新生灵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一个高速旋转的万花筒,无数色彩、声音、画面、情绪碎片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冲击着她脆弱的灵体。过去、现在、未来的景象交织碰撞,时而她是旁观者,时而又仿佛亲身经历。

她看到自己(或者说,是白芷)在一片桃花林中练剑,剑光清丽,笑容明媚;转眼又看到“自己”浑身是血,站在尸山骨海之上,眼神空洞而绝望;下一刻,她又仿佛变成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在田间劳作,夕阳西下,炊烟袅袅……无数个“她”,无数段人生,如同破碎的镜像,在她周围旋转、闪现。

怀中的赤金短剑发出了强烈的抗拒之意!血金色的剑芒自主激发,形成一个薄薄的光罩,将她和短剑护在其中,强行斩断那些试图缠绕上来、将她同化到某个轮回片段中的因果丝线!

“固守本心!这些都是虚妄!是轮回的倒影!” 楚狂那微弱却坚定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他似乎对这里的环境有所了解,或者说,他本源中的某种记忆正在苏醒。

新生灵猛地一凛,立刻紧守心神,默念剑道真意,将那纷至沓来的幻象摒除在外。她紧紧抱着短剑,仿佛它是这无尽迷途中唯一的锚点。

周围的景象逐渐稳定下来。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无限延伸、无限分岔的廊道之中。

廊道的墙壁、天花板、地面,都是由无数面大小不一、不断变幻着景象的镜子构成。这些镜子映照出的,并非她现在的模样,而是无数个可能的“她”,无数段属于白芷、或者与她相关的因果片段。有的镜中的“她”在哭泣,有的在微笑,有的在战斗,有的已然逝去……仿佛将白芷无数世轮回的经历,都浓缩展现在此。

而廊道的前方,弥漫着浓郁的、仿佛由无数记忆与情感凝聚而成的彩色迷雾,神识在这里受到极大的压制,根本无法探知远处。只有怀中短剑那明确的指向,以及那三道共鸣气息的引导,为她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这里,就是轮回镜界的内部——轮回迷廊。一个由无数因果和轮回片段构成的、极其容易让人迷失本我的危险之地。

她遵循着短剑的指引,选择了一条岔路,小心翼翼地前行。

脚下的镜面地面触感冰凉,每一步踏下,都可能触发某段轮回景象的倒映。她必须时刻抵抗着那些景象中蕴含的情感冲击,防止自己的意识被拖入其中。

途中,她看到了更多与楚狂相关的镜像碎片。

有他年少时于微末中挣扎求存的倔强;

有他手持魔剑,于万军之中纵横披靡的狂傲;

有他与白芷(完整状态的白芷)并肩而立,面对漫天仙神时的决绝;

也有他神魂消散前,那深藏于桀骜之下、无人能懂的孤寂与……一丝悔意?

这些碎片,让她对楚狂的了解更加深入,心中那莫名的牵挂,也似乎更加具体。

突然,前方迷雾涌动,一道身影缓缓凝聚。

那并非幻象,而是一个由精纯轮回之力和某种残缺意识构成的……镜界守卫?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如同一团人形的、不断流动的彩色水银,手中凝聚着一柄由破碎镜片组成的长枪,散发着不弱的气息,拦住了去路。它那没有五官的面部“看”向新生灵,尤其是她怀中的赤金短剑,发出了充满敌意的、混乱的精神波动:

“异数……扰乱轮回……清除……”

话音未落,镜片长枪已然刺破迷雾,带着扭曲因果、令人心智混乱的力量,直袭而来!

镜界守卫的攻击并非纯粹的能量冲击,更蕴含着扰乱心神、牵引因果的诡异力量。长枪未至,新生灵就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拉扯进无数个痛苦的轮回片段之中,灵体一阵紊乱。

“哼!区区镜影,也敢阻路?!”

楚狂那冰冷的、带着不屑的意念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尽管他依旧无法掌控身体,残魂火苗也远未恢复,但那属于修罗剑尊的傲气与战斗本能,却在此刻被彻底激发!

几乎在楚狂意念传来的同时,新生灵怀中的赤金短剑自主脱手飞出!

并非她主动松开,而是短剑感应到了楚狂那沸腾的战意与指令,自发行动!

“锵——!”

清越的剑鸣响彻迷廊!短剑悬浮于空,剑身之上,那道深刻的疤痕仿佛活了过来,暗金色的光华如同血液般在剑身流淌!一股远比在兵冢之时更加凝练、更加恐怖的修罗剑意,如同沉眠的凶兽睁开了双眼,轰然爆发!

剑意并非散乱冲击,而是高度凝聚,化作一道细如发丝、却璀璨到极致、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羁绊与虚妄的血金色丝线!

——斩因果!

这是楚狂剑道中,专门用于斩断无形枷锁、破除幻术迷障的高深剑意!对付这种由轮回之力和残缺意识构成的镜界守卫,正是对症下药!

血金色丝线后发先至,无声无息地掠过镜界守卫刺来的长枪。

咔嚓!

那由破碎镜片和轮回之力凝聚的长枪,如同被无形的利刃从中剖开,瞬间崩解成最本源的流光,消散不见。

丝线去势不减,直接穿透了那彩色水银般的守卫身躯!

“呜——”

镜界守卫发出了无声的哀嚎,它的身躯剧烈扭曲、沸腾起来,内部那残缺的意识在斩因果剑意的冲击下,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它那没有五官的面部,最后似乎浮现出一丝……解脱般的表情?随即,整个身躯“噗”的一声,彻底爆散成一团浓郁的、彩色的轮回雾气,缓缓融入周围的迷廊镜壁之中。

一击!秒杀!

短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重新飞回新生灵手中。剑身微颤,传递出一股意犹未尽的灼热战意,以及楚狂那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傲然意念:

“继续……前进……”

新生灵握着短剑,心中震撼无比。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楚狂的力量,哪怕只是他残魂本能驱动下施展出的一丝皮毛,也如此强大而精准!斩断因果,破除虚妄……这就是他走过的剑道吗?

她压下心中的波澜,点了点头,握紧短剑,继续循着指引前行。

经过这次战斗,她对短剑的运用,似乎也多了一丝明悟。她开始尝试着,不是简单地将它当作武器挥舞,而是尝试去理解、去感悟其中蕴含的剑意。

接下来的路途,并非一帆风顺。轮回迷廊之中,潜藏着各种由轮回执念、因果碎片构成的危险。有时是充满诱惑的安乐幻境,有时是直击心灵弱点的痛苦回忆投射,有时则是更加诡异的、能够复制对手部分能力的镜影生物。

但在赤金短剑那犀利无比的“斩因果”剑意(以及偶尔施展出的其他几种基础却强大的修罗剑意)面前,这些阻碍都被一一斩破。

新生灵也在这一次次的危机与并肩“作战”中,与短剑的联系更加紧密,对楚狂剑道的理解逐渐加深。她甚至开始能调动一丝短剑的力量,配合自己的净魂莲气息,形成独特的攻防手段。

她感觉自己不再仅仅是一个被保护的累赘,而是正在逐渐成为可以与怀中这柄剑、与剑中那个灵魂并肩而行的……伙伴。

而那三道共鸣气息,也越来越近。

尤其是属于白芷的那道纯净气息,仿佛就在迷雾的尽头,呼唤着她。

就在新生灵于轮回迷廊中艰难前行,不断靠近那三道共鸣之源时——

神陨之地,那片圆形广场之上。

巨大的石镜依旧孤零零地矗立着,镜面灰蒙,仿佛亘古如此。

突然,镜框上的部分符文,毫无征兆地再次闪烁了一下,极其微弱,一闪即逝。那是新生灵在镜界内动用短剑力量、斩破守卫时,引起的细微法则反馈。

几乎就在这丝反馈出现的同一瞬间——

广场边缘的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

一道身着古朴黑袍、气息缥缈冰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浮现。

墨无痕!

他去而复返!

他那双倒映着生灭符文的法则之眸,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广场中央那面巨大的石镜。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果然如此”的波动。

他之前暂时退去,并非放弃,而是基于理性判断,选择优先保全轮回笔,并调动更高级别的权限来应对神陨之地深处那未知的神性力量。同时,他也在持续追踪着那两个“异数”残留的因果痕迹。

当新生灵触动轮回镜界之门,尤其是当她怀中的赤金短剑在镜界内爆发出斩因果剑意时,所产生的独特法则涟漪,终于被他精准地捕捉并定位!

“轮回镜界……” 墨无痕看着那面石镜,冰冷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远古遗留的漏洞之一,干扰主轮回系统稳定性的异常节点。”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那灰蒙蒙的镜面,看到其内正在发生的景象。

“目标‘莲灵’、‘狂魂’已进入镜界。行为模式:追寻同源印记,试图修复与复苏。”

“风险评估:‘狂魂’恢复进程加速,威胁等级提升。‘莲灵’与目标‘白芷’印记产生共鸣,存在融合风险,将导致‘异数’稳定性进一步复杂化。”

“镜界内部规则特殊,直接介入存在变量。但……此乃清除‘异数’,修补漏洞之良机。”

他缓缓抬起了手,那只握着轮回笔的手。

笔尖,那凝聚着轮回本源力量的毫光,再次亮起。但这一次,他并非要直接书写抹除,而是将笔尖,轻轻点向了那灰蒙蒙的石镜镜面。

笔尖与镜面接触的刹那——

“嗡……”

石镜发出了低沉的、带着抗拒意味的嗡鸣。镜框上的符文应激亮起,试图阻挡这外来的法则侵入。

然而,墨无痕手中的轮回笔,代表着当前纪元正统的轮回秩序!其权柄之高,绝非一件远古残留的神器部件所能完全抗拒!

笔尖的毫光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强行在镜面上,划下了一道细微的、却闪烁着冰冷秩序光辉的痕迹!

那痕迹,并非攻击,更像是一个……坐标,一个权限指令,一个……后门!

“以轮回之名,订正轨迹。” 墨无痕冰冷地宣告,“镜界试炼,启动。目标:抹除‘异数’,或……永堕轮回。”

随着他的话语,那道冰冷的痕迹迅速融入镜面,消失不见。

而与此同时,在轮回镜界内部,那无尽延伸的迷廊深处,正遵循指引前进的新生灵和赤金短剑,同时感受到了一股突如其来的、源自整个镜界规则的……恶意!

周围的迷雾骤然变得浓稠,充满了压抑感。两侧镜壁中映照出的景象,开始变得更加混乱、更加充满攻击性,无数扭曲的面孔嘶吼着,试图冲破镜面!前方那三道清晰的共鸣气息,也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断,变得模糊不清!

整个轮回镜界,仿佛活了过来,变成了一个针对他们的、巨大的、充满杀机的陷阱!

墨无痕面无表情地收回轮回笔,身影缓缓向后退去,再次融入虚空,消失不见。

他并未进入镜界。对他而言,亲自涉险并非最优选择。利用权限,引导镜界自身的力量去清除目标,才是更符合“秩序”与“效率”的做法。

他如同一个冷漠的棋手,在棋盘之外,落下了致命的一子。

广场重归死寂。

只有那面巨大的石镜,镜面之下,仿佛有冰冷的暗流在涌动,等待着将闯入的“异数”,彻底吞噬。

镜界之门已入,而门外,猎手已然布下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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