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沪市,空气依然闷热潮湿。
白杨牵着两岁半的梦时走出虹桥机场,小女孩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对这座陌生的城市充满好奇。
“爸爸,沪市为什么这么热呀?”
“因为这里是南方,维度低,太阳辐射强度较大,地面获得的热量多。”
白杨耐心解答,目光却不自觉地搜寻着接机的人群。
当看到独自站在那里的王小河时,他的脚步微微一顿。
半年不见,她似乎没什么变化,周身多了几分沉静如水的气质。
但温婉秀丽依旧,被孟燕臣滋养得像一朵娇嫩欲滴的花。
“妈妈!”
梦时欢快地扑进小河怀里。
小河抱起女儿,目光却落在白杨身上,微微一怔:
“小白,你瘦了。”
他昔日那种阳光跳脱的气质沉淀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过事后的沉稳厚重。
白杨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忙呗。咱们母校现在的专业国际排名不比南加大低,没有你在身边商量着,这份工作,比想象中要费神呢。”
简单的寒暄后,气氛陷入微妙的沉默。
小河轻咳一声:
“燕臣今天有个重要会议,让我来接你们。”
“哼,理解。”
白杨勾了下嘴角,像是嘲讽,又像是无所谓,“孟书记日理万机。”
梦时左看看右看看,敏感地察觉到大人间的微妙气氛,小声问:
“妈妈,孟伯伯不喜欢爸爸吗?”
童言无忌的问题让两个大人都僵住了。
最后还是白杨蹲下身,温和地对小女孩说:
“他只是工作忙。梦时这几天要乖乖的,让姥姥姥爷开心,好吗?”
安顿好梦时后,两人站在酒店走廊里,气氛再次变得尴尬。
“你一切都还好吗?”
小河终于打破沉默。
白杨轻笑一声,眼神带着讥讽:
“我好还是不好,你现在还在意吗?”
“我当然在意!”小河脱口而出,“你是我最重要的……”
“朋友?”白杨替她说完,语气带着明显的自嘲,“是啊,最好的朋友。”
他突然停住,深吸一口气:
“算了。说这些没意义。”
小河看着他的侧脸,心中涌起一阵愧疚:
“白杨,你别这样。过去的事,是我们对不住你。人生还长,你别总把自己困在原地。你也该多看看周围,遇到合适的人,成个家,过你自己的日子。我们班的小唐不是一直在等你吗?还有吴老师的女儿也对你很有好感……”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真诚的劝解。
她希望他好,希望他能放下执念,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
然而,白杨听完,却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然后呢?”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突然转头看她,眼神锐利,“找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子,过上正常的生活?”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王小河,你可以选择你的生活,但请不要来指导我该怎么活。”
“小河,我早就没有别的路了。”
“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小河哑口无言。
良久,她才轻声道:
“我只是不希望你一直活在执念里。”
“执念?”
白杨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说不清的苦涩,“你说得对,我就是在执着地等待。等待一个注定会到来的可能。”
他向前一步,几乎贴在她耳边,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反正我才三十七岁。孟书记今年贵庚?”
“我就等着。”
他眼神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和笃定。
”等他走了,我的机会就来了。”
这句话让小河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煞白:
“白杨!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怎么?受不了了?”
白杨的表情近乎残酷,“你们可以选择相亲相爱,我也可以选择继续等待。这很公平吧。”
就在这时,小河的手机响起。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更加不自然:“是燕臣……”
白杨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
电话那头,孟燕臣的声音传来:
“接到了吗?怎么样?”
“接到了。”
小河瞥了白杨一眼,转身压低声音,“都挺好的。你会议结束了吗?”
“刚结束,”孟燕臣顿了顿,“我还是不过去了。你们陪他吃个饭就回来吧。”
挂断电话,小河对上白杨了然的目光:
“他不来了,是吧?”
“他工作走不开……”
“不用解释。”
白杨打断她。
孟燕臣果然还是不愿见他。
晚餐气氛异常沉默。
只有梦时还在开心地讲述幼儿园的趣事,完全没察觉大人间的暗流涌动。
饭后,白杨送小河和梦时到菽园楼下:
“就到这里吧。明天我就回京市了。”
“白杨,”小河突然叫住他,“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他回头,夜色中看不清表情,“因为你无法爱我?还是因为无法阻止我爱你?”
这句话太过直白,让小河瞬间红了眼眶。
“别这样。”
白杨的语气突然软化,“回去吧。孟燕臣在等你。”
他转身走向小区门口,背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莫名显得孤单。
小河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移动。
她知道,有些结,注定难解。
有些情债,注定难还。
……
从此京沪两地多了个有意思的现象:
每年7月学校放暑假后,总能看到孟燕臣来京市白家老宅接女儿回沪。
而每年8月底开学前夕,白杨又会准时出现在沪市的菽园楼下,等着接梦时跟爸爸回去上学。
小梦时在这种双城生活中快乐成长,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看人脸色。
在白家就撒娇卖萌,在孟家就装乖宝宝,把两边老人都哄得团团转。
而王小河则成了最大赢家,既不用放弃事业,又能享受两边共同带娃的便利。
只是孟燕臣和白杨都非常郁闷:
“明明是我的女儿,怎么就被分走了一半?”
……
九月的京市,秋高气爽。
市第一实验小学门口车水马龙,今天是新生开学典礼的日子。
七岁的白梦时穿着崭新的校服,左手被白杨牵着,右手被王小河握着,小脸上写满了兴奋与紧张。
“紧张吗?”
白杨蹲下身,细心地替她整理红领巾。
今天他特意穿了正装,贴身剪裁的深色西装包裹出他流畅的身材线条,姿态神色温文尔雅。
梦时用力摇头:
“有爸爸妈妈在,不紧张!”
王小河温柔地摸摸女儿的头:
“可惜孟伯伯临时有事,赶不及了。”
其实孟燕臣正好在京市,他今年上半年以来一直在中央党校学习,本来说好要陪梦时一起参加开学典礼。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路边。
车门打开,孟燕臣快步走出,身上还穿着白衬衫配行政夹克,威严沉稳。
“孟伯伯!”
梦时惊喜地叫出声,松开两人的手扑过去。
孟燕臣一把抱起梦时,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宝贝开学典礼,我怎么能缺席?”
他转向惊讶的王小河,“党校上午的课改期了。”
全程无视白杨的存在。
于是,实验一小门口出现了引人注目的一幕: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被三个气质迥异却同样出众的成年人簇拥着走进校园。
王小河一袭素雅旗袍,温婉知性。
白杨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孟燕臣行政夹克,不怒自威。
这个超配家长团立即吸引了全场目光。
“梦时!”同班的小胖子凑过来,羡慕地瞪大眼睛,“他们三个都是你的家长吗?”
梦时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对啊!”
小朋友们顿时羡慕地叽叽喳喳议论开来:
“哇!梦时有两个爸爸!”
“她妈妈好漂亮!”
“那个穿西装的爸爸好像电影明星!”
“另一个爸爸看起来好威严!像个大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