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社长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他不是没见过大场面，可眼下这种要跟老天爷玩命的场面，他连想都不敢想。
张县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面如土色，嘴里反复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赵刚的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他一把抓住了腰间的配枪，可随即又无力地松开。
枪，能打人。
可它打不穿山，更挡不住洪水。
“林先生！”高建国冲了过来，他是现场唯一还能勉强保持思考的工程师，“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组织撤离！”
“以现在的共振增强速度计算，我们最多还有二十分钟！必须马上让所有人撤到镇子后面的高地上去！”
“来不及了。”林墨摇了摇头，指了指那台简易的示波器。
只见代表着山体谐波的那条曲线，振幅陡然增强了一倍！
“它已经开始崩了。”
林墨平静的声音，像死神的宣判，让在场所有人都坠入了冰窖。
就在这时，林墨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一个装满了水，快要被撑破的皮袋子，你们是选择继续往里面灌水，还是在上面扎几个小孔，让它慢慢把水放出来？”
这个突兀的问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钱教授浑身一震，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林墨，眼中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光芒。
“林老师，您的意思是……泄压？”
“堵，是堵不住了。”林墨的目光，落在了河对岸那片正在微微颤抖的悬崖上。
“那就只能疏导。”
“在它彻底失控之前，给它找几个出口，让它把肚子里的火气，都发泄出来。”
王社长听得云里雾里，他只抓住了最关键的词。
“怎么泄？拿什么泄？”
“就用我们刚才炸山的东西。”
林墨转过身，看向王大锤。
“王师傅，还有多少炸药？”
“还……还剩下最后三箱。”王大锤结结巴巴地回答。
“够了。”
林墨又看向赵刚。
“赵团长，你手下有爆破经验的兵，有几个？”
“报告林先生！我警卫团三连，就是专业的工兵连，人人都会爆破！”赵刚大声回答，尽管他完全不明白林墨要做什么，但那股军人服从命令的天性，让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好。”
林墨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就在那块刚刚被他写过炸药配方的石板上，画出了一张潦草的草图。
那是一张悬崖的侧面剖面图。
他在图上，精准地标记出了七个点。
“这七个点，是根据刚才的震动数据，计算出来的山体应力最薄弱的节点。”
“现在，立刻派人过去，用我们最好的钴基合金钻头，在这七个点上，给我钻孔！”
“孔深，二十米。孔径，越大越好！”
“钻完之后，把所有炸药，平均分配，塞进去。”
高建国看着图上那七个点，大脑飞速运转，他拿出纸笔，套用着自己所学的所有力学公式，可算出来的结果，却跟林墨标记的位置，大相径庭。
“林先生！不对！这几个点不对！”他急切地喊道，“按照我的计算，这几个点反而是山体结构最稳定的地方！在这里爆破，根本无法有效释放内部压力！我们应该在……”
“按我说的做。”
林墨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打断了他。
高建国被噎得满脸通红。
钱教授拉了他一把，低声说道：“听林老师的！他的计算，已经超出了我们能理解的范畴！”
赵刚不再犹豫。
“三连！全体都有！”
“带上钻机！带上炸药！目标，河对岸！执行爆破任务！”
“是！”
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扛着沉重的设备，冒着头顶不断掉落的碎石，冲上了几艘简易的木筏，朝着那座如同催命符一般的悬崖，冲了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示波器上的曲线，跳动得越来越疯狂。
所有人都感觉脚下的大地，已经从微微的颤抖，变成了筛糠般的晃动。
河对岸，刺耳的钻机声响彻云霄。
“报告！一号钻孔完成！”
“报告！三号钻孔完成！”
“报告！所有钻孔全部完成！炸药已安放！”
对讲机里传来士兵们声嘶力竭的吼声。
林墨拿起对讲机，只说了一个字。
“撤。”
几分钟后，当最后一艘木筏冲回岸边。
林墨拿起了引爆器。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按了下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七声沉闷的，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噗噗”声。
紧接着。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片几十米高的悬崖峭壁上，被钻出的七个孔洞里，猛地喷出了七道碗口粗细的，浑浊的水柱！
那水柱的力量极大，如同七条咆哮的黄龙，撕裂空气，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直射出上百米远，才重重地砸进杏花河中！
地下湖的压力，找到了宣泄口！
随着那七道水龙的喷涌，脚下大地的剧烈晃动，奇迹般地，开始减弱。
示波器上那几条疯狂的曲线，也渐渐趋于平缓。
危机，解除了。
所有人都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他们看着眼前那七道凭空出现的，壮观无比的瀑布，看着那如同神迹一般的景象，脑子里一片空白。
王社长和张县长，看着林墨的背影，眼神里只剩下敬畏。
钱教授和高建国，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他们知道，从今天起，他们所学了一辈子的科学，需要被重新定义了。
林墨没有理会身后众人的反应。
他看着那七道奔腾不息的水龙，又看了看悬崖上方，那道由水锤泵制造出的，清澈的彩虹瀑布。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好，园子里的水景，也有了。”
他转过身，看着那群还处在失魂落魄状态的专家和工匠们。
“都愣着干什么？”
“开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