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的旨意一下,整个京城官场都炸了锅。
让三个来历不明的方外之人,直接掌管农、工、军三大要务,还让三部九卿听凭调遣?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早朝上,一群言官痛心疾首,纷纷上奏,直言此举“于理不合”、“祖制未有”,更有甚者,暗示皇帝被妖人所惑,恐有动摇国本之危。
往常,面对这种群情激奋的场面,朱由检多半会陷入犹豫和自我怀疑。
但这一次,他只是冷冷地坐在龙椅上,听着下面没剩多少人的哭嚎与谏言,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朱由检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说完了?”
殿内一静。
“说完了,就听朕说。”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下方每一位大臣的脸。
“三个月。”
“那些先生说了,只要三个月就能帮助朕扭转大明局面。“
“三个月后,农务特科的试验田,亩产能翻一番;工务特科,能造出射程更远、永不炸膛的新式火铳;军务特科,能将一千名新兵练成令行禁止的强军。”
“你们谁能?”
他顿了顿,这些毕竟也是经过筛查后留下的忠于大明的人,还是得给几分颜面。
“诸位放心,一切都在朕掌控之中。“
“可若是……”一位大臣还想再说点什么。
朱由检却直接打断了他,“可若是在此期间,有任何人,胆敢以任何理由,拖延、阻挠、阳奉阴违……”
“太祖成祖留下的大刀,还利否?”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连太祖和成祖皇帝都搬出来了,谁还敢多说一个字?
朱允炆站在百官之首,心中暗暗点头。
这位崇祯小老弟,在经历了国破家亡的极致痛苦和祖宗们震撼疗法后,终于有了帝王的决断和狠厉。
散朝后,三大特科正式开始运转。
整个北京城,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和试验场。
城郊,农务特科圈定了上万亩土地,何教授带着他的团队,和一群被强行征调来的户部官员、地方老农,天天泡在田间地头。
他们教官员们如何用标尺和绳线进行精准的土地丈量,教老农们如何识别土壤颜色、分辨土质,教他们挖深沟、起高垄。
一开始,那些官员和老农满心不情愿,觉得这些天官是在胡闹。
可当他们看到何教授团队带来的营养液滴在干枯的菜苗上,一夜之间就变得绿意盎然时,所有的怨言都变成了敬畏。
城西,原神机营的武库,已经变成了工务特科的专属工厂。
钱总工带着他的工程师们,彻底推翻了原有的生产线,他们没有急着造炮,而是先从基础开始:画图纸。
一张张画着各种零件、标明了精确尺寸的图纸,贴满了墙壁。
钱总工要求所有工匠,必须先学会识图,造出的每一个零件,都要用卡尺测量,误差不能超过一毫米。
“标准化,是一切工业的基础。”钱总工对着一群茫然的工匠,说出了这句他们听不懂、但日后会奉为圭臬的话。
城北大营,则成了人间地狱。
王教官没有教任何花哨的武艺,他只练三样东西:队列、纪律、服从。
每天,上千名京营士兵,要站军姿站两个时辰,踢正步踢两个时辰,还要学习将被子叠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块。
做不到?绕着校场跑二十圈。
再做不到?饿着肚子继续做。
几天下来,那群往日里油滑懒散的少爷兵,被练得哭爹喊娘,但眼神里,却渐渐有了一股过去从未有过的精气神。
而最让所有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皇帝朱由检。
他换上了一身朴素的常服,几乎每天都奔波在三大特科的现场。
人们常常能看到这样的景象:
在田间,朱由检拿着一个小巧的本子和一支炭笔,跟在何教授身后,像个最认真的学生。
“何先生,您说的这个堆肥,是把人畜粪便和秸秆混在一起?那味道……不会引来瘟疫吗?”
何教授耐心地解释着高温发酵可以杀灭病菌和虫卵的原理,朱由检听得连连点头,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记录下来。
在工厂,轰鸣的鼓风机旁,朱由检戴着一副玻璃护目镜,看着钱总工指挥工匠们调试新建的炼铁小高炉。
“钱总工,为何要加入这些黑色的石头和白色的石头?这与古法炼钢有何不同?”
钱总工一边盯着炉火的颜色,一边言简意赅地解释着焦炭提高炉温、石灰石造渣除硫的化学原理。
朱由检似懂非懂,但还是将“焦炭”、“石灰石”这些关键词郑重地记下。
在大营,朱由检站在高台上,看着下方整齐划一、喊着口号踢着正步的士兵,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他会抓住训练间隙,把王教官拉到一旁,“王教官,朕看他们走路的样子是整齐了,可这……能打仗吗?何时才能教他们拼刺刀、开火铳?”
王教官只是平静地回答,“一支没有纪律的军队,武器越好,败得越快。让他们先学会什么是服从,绝对的服从。”
朱由检若有所思,在本子上写下“纪律重于武艺”。
等到周墨再次来到崇祯朝,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
他先看到的就是方文中,正拿着个本子,跟在王承恩身后,周墨走进一听,嚯,正采访王承恩呢!
问人家如果皇帝上吊了,他会做什么。
搞得王承恩一整个瞳孔地震,上来就要捂方文中的嘴。
差点没给周墨笑死。
“老方啊,你就放过人家吧。”
王承恩看到周墨就像是看到了救星,嘴上说着“老奴,去伺候陛下了”,就一溜烟的跑了。
“老方啊,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回去?”
“我不回,我还有好多事没搞清楚呢,我现在跟着史官修史书呢,你不知道我天天有多充实!”
“再好还能有现代好?”
方文中看着周墨,突然一笑,“我现在领的工资那可都是金砖,你有嘛!你没有吧!”
这待遇也太好了吧!朱由检对这些专家是真舍得啊!
这回改周墨不笑了。
他找到朱由检时,皇帝正蹲在试验田边,聚精会神地观察着一株刚破土的土豆苗。
看到周墨,朱由检眼睛一亮,也顾不上擦手上的泥,“周先生快看!何教授种出来的土豆,比朕种的又大又快!“
他拉着周墨,从怀里掏出那个已经写得密密麻麻的小本子,翻开新的一页,眼神灼热地看着他。
那神情,不再有初见的怀疑和犹豫,只有急切和渴求。
“周先生,朕……朕还想要几个人!”
“这水泥路要修,需要懂工程规划的;商业要恢复,需要懂算账和经营的;还有,那么多官员都不会用您给的那些格物之法,朕想办个学堂,需要会教书的先生!”
朱由检指着本子上的空白处,“炮厂的选址报告已经出来了,还得要人,军队的训练,还能再严格些,再来几个严厉的军官最好。”
看着眼前这个判若两人的皇帝,周墨心中觉得好笑,一开始跟你提这事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刚想点头答应,朱允炆却从一旁快步走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
他将周墨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
“周哥,我们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周墨心里一咯噔:“什么问题?”
朱允炆的目光扫过远处热火朝天的工地和农田,声音里透着一丝忧虑。
“这些先生们做事,不计成本。”
“建高炉、修水渠、给士兵加餐,我们抄家得来的银子,像流水一样花了出去,我刚刚让户部的人算了笔账……”
他深吸一口气,“照这个速度,我们连半年都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