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差两个台阶就到一楼的时候，布芙醒了，醉醺醺的嘟囔：“我不回去，再玩会儿。”
在顾念成怀里扭来扭去，一阵翻腾，帽子都闹腾掉了。
最后，两只胳膊抱着顾念成的脖子，两条腿缠着顾念成的腰，像只猴子挂在了顾念成身上，迷迷瞪瞪的在顾念成肩上蹭着下巴。
顾念成的心都快化了，他的阿布永远这么依赖他该多好！
得快点把布芙送回屋去，她这可爱的样子可不能被罕盟那些个蛮子瞧了去。
“帽子。”李大爪子赶紧把帽子给布芙扣严实了。
“衣服。”屠八斤脱下自己的大袄，罩在布芙身上。
三人配合的相当默契，顾念成抱着他的“大猴子”疾步朝后院的客房走去，扔下一整楼艳羡的眼珠子。
回到房间，顾念成帮布芙脱了外衣，塞进被窝，一沾枕头，布芙便沉睡过去。
李大爪子笑道：“她喝醉了倒有些女人味，还挺乖，不作也不闹，要不这蛮子的酒咱弄点回去，没事就让她醉上一回，咱也松泛些，省的天天管咱们管那么严。”
“滚犊子！”
李大爪子习惯性被骂。
顾念成习惯性照顾布芙，一会儿忙活着给她擦手上的油渍，一会儿担心她翻身撞到头，一会儿给她凉开水。
兄弟们觉得在这很多余，就想赶紧确定行动方案，然后领任务走人，慕青主动问：
“大哥，这趟买卖怎么个干法？”
陆问瞅瞅睡得正香的布芙，挠挠头，皱巴着眉毛，低声道：
“醉成这样，还能干正事了不？都等她拿主意呢，莫不是想一觉睡到天亮？”
伸手就要捏布芙的鼻子，要把她弄醒，被顾念成毫不留情的踹了个趔趄，换来陆问好大一白眼。
顾念成压着嗓子，没好气的斥了他一顿：
“她想睡就睡，就绑两个人的事，咱们就定了，干嘛非得吵醒她！”
陆问可是陆文铮的亲卫队长，北焰军谁不给他几分面子，借到八营后，挨过布芙的训，挨过布芙的欺负。
现在又挨顾念成的踹，平常人早就甩脸子不干了，陆问却甘之如饴，他自己也很诧异，莫不是得病了，贱皮子病？
杀人越货这种事，对他们薅云峰的土匪来说，那就是顿家常便饭。
顾念成给布芙烘着靴子，抬头看了一圈，锁定伍大花，伍大花是他最后提拔起来的队正，在薅云峰的时候很不起眼，总是让他不放心，问道：
“大花，你说说这一票咋干？”
伍大花知道，这是大哥给他出的考题，手指头绞着头发，略一思索，扭着腰身答道：
“这票买卖，绑人不难，难在全身而退。
所以，人不能在这杀，得活着带走。
营正要两颗脑袋，也好办，大汗不都住在后头那几个独院里嘛，正好一勺烩了。
约的后日会面，也卅明日也能到，不用等到后日，明晚后半夜，都睡熟了的时候动手，下点蒙汗药，偷摸把人绑了，连夜出城。
没闹出动静最好，咱跑了一夜，他们想追也追不上，要是闹出动静，遇到追兵，刀往肉票脖子上一放，量他们也不敢追。
再说，还有图木部呢，能帮咱们拦一下。”
顾念成满意的点点头，没有花哨，想的也算周到，常用的法子，最实用。
“蒙汗药啥时候放？”顾念成提出疑问，让伍大花细化环节。
伍大花：“阿什勒的明晚放，也卅的今晚放，怕明晚有变故，能蒙翻一个是一个。”
顾念成：“若要安全撤退，图木部能使上大力气，咱们可是图木部带来的，一旦事发，咱们拍拍屁股跑了，他们怎么办？等着被屠吗？怎么把他们摘出去？你想了吗？”
伍大花：“既是一伙的，是得替他们想着点。
要不，就说盐商生病了，来不了，写了一封信，委托他的心腹走一趟，我们得到了消息，把人拿住了，抢了信，假扮了他们。
图木善没见过盐商的心腹，凭着信，就以为是自己人。”
兄弟们用眼神相互交流了一下，点点头，都觉得这个借口说的过去。
顾念成开始分派任务：
“那行，就这么着，按大花的计划来。
王二柱，牛蛋，你俩带着图木弓，把咱们的计划跟图木善说清楚。
其他人，分两组，一组去盯着图木善和阿什勒，听听他们私下都说了什么，一组去城外看看，是否有他们的兵。”
兄弟们领命，回了各自的房间，换上夜行衣，从后窗悄悄溜了出去，从表面上看，这些“顾氏盐行”的人已经睡下了。
月上中天，繁星密布，皑皑白雪将月亮的寒光反射在这漫漫黑夜里，一切朦胧可见，烈烈的西北风夹着几声破空的狼嚎，给这草原之夜，加了几分神秘不可估测。
一个时辰后，兄弟们翻窗回来了，带着一身凉气。
布芙还在睡，一圈脑袋围着她看。
顾念成没好气的把他们扒拉开，十分嫌弃道：
“远点待着去，一身凉气，别把阿布冰醒了。”
兄弟们悻悻的散开，白眼都懒得翻，习惯了。
“说说吧，都探着啥了？”顾念成问。
李大爪子：“城里的人马，就咱们看见那些，图木部十几个，阿什部二十来个。
他们的马和咱们的马在一个暖厩，回头我在马鞍上动点手脚，他们就没法骑了。
这两个部落在城外都驻了兵，阿什部的营地在城南，有五百之数，图木部的营地在城北，两百。
明天上也部什么时间到，带多少人还不知道，但也卅明天到了之后，肯定是住在天字号余下的那间院子。”
陆问：“我们在阿什勒的屋顶听到些消息，他们是和西兀的人约定了在青城谈一笔牲口买卖。
阿什勒是个贪心的，想等图木部换回图木多兰后，他趁火打劫，去图木部抢了图木多兰，上也部他不敢惹，就挑软柿子捏。
对了，他对阿布和盐很感兴趣，估计明天会缠着咱们。”
慕青：“图木善那边只探到一个有用的消息，他派人调兵去了，说是明日傍晚就能赶到，这么推断的话，图木部的营地应该离这青城不远。
还有，我发现他们守卫少的可怜，而且功夫都不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看着还不像是圈套。”
大胡子骄傲的解释道：
“我们罕盟的人，崇尚明争，鄙视暗斗。
一切仇怨，都要拿到明面上来解决，可以明着抢，明着打一场，明着杀人，但不能暗杀、下毒、暗地里动手脚。
不分对错，只凭强弱。
这是我们每个罕盟人从小就被灌入骨子里的思想。
所以，即便是部落大汗夜宿在这“查尔沁”，也不会把巡逻放哨这样的事看的很重。
有事，挑战或者接受挑战就好了，有什么好东西，抢来或者被别人抢走都看自己的本事。
我们图木大汗能这么痛快的和你们联盟，也是因为你们马上要做的事，我们想做也不能做。
如果被整个罕盟草原知道了，我们整个部落将永无抬头之日，我们的子孙只能有资格给别的部落做奴隶。”
屋内寂静了片刻，弟兄们低头不语，都在琢磨着大胡子的话，感觉蛮子们活的光明磊落，反而衬得自己的行径是小人之举，卑劣至极。
非常明显的，兄弟们的斗志有些消弭，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底气。
“我渴了！”
布芙突然从被窝里坐起来说了一句，很是烦躁，像似因被逼无奈，不得不起来而生气，顾念成坐在她的床边，挡住了她的身影，大家才注意到她醒了。
屠八斤紧忙递给顾念成一碗水，布芙闭着眼，迷迷瞪瞪的，张着嘴，也不动手，任由顾念成端着碗喂她。
她早就被吵醒了，晕乎乎的懒得吱声，可大胡子的这番话实在诛心，无意中动摇了她十四队的军心，不得不说两句：
“能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即便弱到无法生存，那也是蛮幸福的。
‘不分对错，只凭强弱，’这个我也喜欢。
最少让人觉得活下来是简单的，会打就行了，想要啥也简单，打一架就行了。
可老子能活下来可不简单，靠的就是不要脸皮，不讲规则，不择手段。
能好好相处就不打架，能打架解决就不杀人。
若一定要杀人，明着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暗着来，毫发不伤，全身而退。
能玩暗的我为什么还要玩明的？
老子从不干那赔本的买卖！
这两个大汗的脑袋这次都带走，买一个还送一个，你们的长生天对我不赖。”
布芙说一句停一会儿，让人听着着急，感觉说了这句，下一句她就得睡着了，说完，“咣当”脑袋一垂，整个人又躺下了，嘟囔着：
“我的头今天怎么这么沉，让我再睡会儿。”
今晚还剩一个活计：摸进天字号那间空房，给也卅提前放点蒙汗药。
李大爪子当仁不让的领了差事，岂料兄弟们非要赖着一起去，口口声声说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提前熟悉一下战场。
李大爪子嫌弃的要命，他一人就办了的事，去那么多干嘛？
这帮兄弟真是被阿布带歪了，办正事呢，正经一下好不？
罢了，就当他好心，给大哥清个场子，单独和布芙腻歪一会儿。
一挥手，李大爪子领人就摸到了天字号那个空院子，院子今晚没人住，门上了把锁。
夜色朦胧，离得近些，大家打着手势也都看得清，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听清了隔壁院的两个守卫没有异常，李大爪子准备开锁进屋。
突然，远处闪现两个黑影，身手矫健，避过旁边院子的守卫，直奔他们的方向而来。
兄弟们摸出匕首，闪进阴影，准备随时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