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市，一家被整个包下的精品酒店。
酒店最大的会议室，已经被改造成了临时的作战指挥部。
钱飞正站在一块临时拉起的巨大投影幕布前，喷着唾沫星子，激情四射。
他手里拿着激光笔，在幕布上画满了一圈又一圈的箭头和闭环。
“品哥！我的神！根据我们团队最新构建的用户心智模型分析，我们第一批要招募的厨师画像，必须同时覆盖‘传统技艺’、‘网红流量’和‘海外背景’三个维度，形成我们的人才战略增长飞轮！”
周斌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又硬又直。
他穿着一件半旧的夹克衫，万年不变的板寸头，眼神锐利得像头鹰。
“经我查证，你这套所谓的‘增长飞轮’，就是把招聘启事换了个洋名，本质上还是大海捞针，效率极低。”
周斌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习惯性地在指尖转了转，随即摸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啪”地拍在桌上。
“这里是三十二位候选人的全部资料，全是师出名门、有三十年以上功底的老师傅。这，才是我们华夏队的基石。”
钱飞刚想反驳，周斌已经转向那块智能大屏，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个……怎么打开我的文件？”
他伸出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半天，屏幕却毫无反应。
“哎，这个，怎么就……就黑屏了呢？”周斌发出了标志性的哀嚎。
“周叔，您得先解锁。”
摄影师林晚正抱着相机。
“咳。”周斌老脸一红，尴尬地收回了手。
“都别争了！”
商务拓展张伟一手拿着一个手机看股市，另一手端着个颜色诡异的保温杯，溜达过来。
“钱飞你那方案，线上推广、平台引流，哪样不要钱？周哥你这名单，个个都是泰斗，出场费能把咱们裤衩子都给当了！”
他指了指另一个手机屏幕：
“我刚问了，新东方烹饪学校优秀毕业生，打包价，一个两万，管吃管住，还能签对赌协议，拿不到名次全额退款！这个报价，还有下探的空间！”
钱飞眼角疯狂抽搐：
“伟哥，我们这是打世界赛，不是村里办酒席！”
“世界赛才要讲究性价比！”
张伟没理他，反而热情地把手里的保温杯递到陈品面前，
“品哥，来，尝尝我刚托人搞到的蒲公英根茶，清肝明目，百利无一害！千万别喝冰的！”
陈品坐在主位上，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就跟看戏似的，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团队上演“三国演义”。
他接过张伟的养生茶，抿了一口，一股难以形容的苦涩味直冲天灵盖。
“好茶。”
他面不改色地评价道。
角落里，一直沉默的剪辑师苏小可，戴着黑框大眼镜，面无表情。她桌上的笔记本屏幕上，正挂着一个美食论坛的帖子。
【标题：品一口算个屁！不过是个运气好的网红，还敢代表华夏队？】
下面一堆黑子跟帖，乌烟瘴气。
苏小可那双涂着精致动漫图案指甲油的手，在键盘上瞬间幻化出残影。
【就您这智商还想带节奏？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还是你家马桶圈硌着你脑子了？连基本逻辑都没有，建议回炉重造，别出来污染网络环境。】
敲完，她面无表情地端起桌上巨大的保温杯，喝了一口里面颜色更诡异的续命水。
“好了。”
陈品终于开口了。
他放下那杯“百利无一害”的茶，站起身，走到那块被周斌搞黑屏的智能屏幕前，随手一划，屏幕亮起，一片空白。
钱飞、周斌、张伟，三人立刻闭嘴，齐刷刷地看向他。
陈品拿起笔，在钱飞画的“增长飞轮”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叉。
他又接过周斌的文件夹，看都没看，直接塞进了碎纸机。
“品哥你！”
周斌急了。
“周叔，别急。”
陈品笑了笑，
“你这份名单，很好。但是，太‘正’了。”
他又看向钱飞：
“你的方案，也很好。但是，太‘飘’了。”
最后，他看着张伟：“伟哥，至于你的……咱们还是聊聊养生吧。”
钱飞一脸委屈，差点当场喊出“谁懂啊家人们”：
“品哥，我的方案哪里飘了？这都是有数据支撑的！”
“数据？”
陈品转过身，看着他，
“我问你，你能用数据算出，一个厨师的菜里，有没有‘人味儿’吗？”
钱飞张了张嘴，哑火了。
“我需要的，不是一群简历漂亮的厨艺机器，也不是一群粉丝千万的流量明星。”
陈品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砸在每个人心上。
“我要找的，是一群‘野’的，一群脑子里有稀奇古怪想法的，一群不按常理出牌的，一群为了做一道菜能把天捅个窟窿的……疯子。”
“我要的，是技术，更是魂！”
整个作战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陈品身上那股玩世不恭却又无比认真的气场给镇住了。
【哼！愚蠢的凡人！你总算说了句本神爱听的话！】
脑海里，小馋猫傲娇的声音响起，
【那些循规蹈矩的祭品，能量都是凝滞的！只有蕴含着厨师强烈‘执念’和‘灵魂’的菜，才是最顶级的能量！】
陈品没理它，径直走到苏小可面前。
“小可。”
“在。”苏小可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神依旧平静。
“帮我，在‘品一口’全平台，发一条动态。”
“好的。”
陈品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乐子人的坏笑，缓缓说出了他的招募令。
“标题就叫——【一盘炒青菜，换一个为国出战的名额】。”
钱飞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品哥！你疯了？！炒青菜？这能筛选出什么玩意儿啊！”
陈品没理他，继续对苏小可说道：
“内容写清楚。”
“第一，不限菜系，不限年龄，不限出身。”
“第二，要求只有一个：炒一盘最普通的青菜。”
“但是，”陈品顿了顿，眼睛一眯，坏水儿直接从眼缝里往外冒，“这盘青菜，必须同时满足三个条件。”
他伸出一根手指。
“一，要让三岁的小孩，不哭不闹，自己抢着吃完。”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二，要让一个正在减肥的姑娘，吃完之后，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最后，他伸出第三根手指，声音变得玩味十足。
“三，要让一个八十岁、牙都掉光了的老爷子，也能吃得动，并且吃完之后，还想再来一盘。”
整个作战室，死一般的寂静。
“品哥……”
钱飞的声音都在发抖，
“这……这三个条件，根本就是互相矛盾的！要让小孩爱吃，就得味道足；要让减肥的没负担，就得少油少盐；要让没牙的老爷子吃得动，就得软烂！这怎么可能在一盘菜里同时实现？！”
“是啊，”
陈品笑了，笑得像只成了精的狐狸，
“所以，我才说，我要找的是‘疯子’啊。”
他看着苏小可，后者已经十指如飞，将他的话原封不动地打了上去。
“最后，附上地址。”
陈品说道，
“就咱们这个作战室的地址。告诉他们，三天之后，我在这里，等他们的答案。”
“收到。”
苏小可敲下最后一个句号，然后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发布”。
她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
“品哥，发出去了。”
“嗯。”
陈品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重新端起那杯苦涩的蒲公英根茶，惬意地喝了一口。